沉吟片刻,他才又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护身符平时我没带在身上,而是锁在我爸的保险柜里。柜子的钥匙在爸身上,和他一起被丨警丨察弄走了。刚才我找了老半天,才从床下找到了备用钥匙…”李宏面无表情地说,眼睛里的光芒更甚。
听到这话,付夫转头瞧了一眼张旺运。
后者点了点头,沉声道:“宏子说得没错。村里每个孩子出生时,家里长辈都会到湖边捡一块石头,然后送到山下庙宇开光。这个附身符供在家里就行,平时不需要带在身上。”
付夫“哦”了一声,低头塞给李宏一根烟,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个男人开始安静地抽烟。
8点15分,村委会的门又是“砰”地一声响。
满头大汗的李旭到了。
“旭子,你怎么才到?也找护身符去啦?”付夫目光迅速扫过他紧绷的面容和布满细汗的脖子,又一次明知故问。
“嗯。”李旭尴尬地点点头。
重新在凳子上坐定,付夫忽然做出一副很紧张的表情,急急问李旭:“旭子,你家不是在湖边么?刚你过来的时候,湖边起雾了没有?”
“没,很正常”李旭苦笑了一下,“刚才我出门的时候还认真观察过,生怕一转身,就看见一大片浓雾飘过来把我包住…”
说着,他转头瞥了一眼李宏,又低下了头,不言语了。
一群人又沉默了起来。
8点28分,付夫把第三个烟蒂放进易拉罐。
这时,一阵“哗啦哗啦”的轻微响动飘进耳际。那声响极其轻微,彷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山上垮石头了?”付夫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张旺运和李宏也耷拉着头,仿佛随时都会睡着。而李旭,则将小凳子搬到门边,正面朝门外愣神。
“这又冷又无聊的长夜,还真是…”付夫心里念叨了一句,忽然一阵犯困。
他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活跃活跃气氛。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不对!”他有些惊恐地想到,“办公室里这么冷,我们又都高度紧张,怎么这么快就来瞌睡了?不应该啊…还有那水声,莫非是…”
这时,办公室屋顶上赫然传来一声闷响:“咚!”
“房顶有人?”付夫心里一紧,“腾”地一下蹦了起来。
原本也昏昏欲睡的张旺运等人同样一惊,竞相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李旭也急急回到屋里:“你们也听到了么?”
付夫将手指放到唇间,双眼紧紧盯着天花板。
“咚!”又一声闷响传来。
“到外面去,快!”付夫一声大喝。
四个人急急奔出村委会,齐齐举头观望。
接着明亮的月光,他们发现,村委会房顶灰白色的石棉瓦上,躺着两团只有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他们却怎么都看不清。
正满腹狐疑间,付夫的注意力被村委会旁的那棵大树吸引了。
那是一棵少说也有四五百年的大梧桐树。茂密的树冠犹如一个巨大的伞盖,将村委会的房顶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
这时,一团黑影忽然一闪,从树冠上飘落下来,轻飘飘地掉在了村委会房顶。
“咚!”又一声闷响传来。
“那是…麻雀?”付夫惊呼出来。
“咚!”“咚!”“咚!”…喊声一起,更多麻雀从树冠上跌落,如雨点般掉到房顶上,有一些则掉到了地上。
“飞鸟坠地…这、这、这是凶兆啊!”张旺运双眼发直,颤声喊道。
“莫非是‘鬼雾’来啦?”李旭和李宏也吓得面无人色。
付夫怎有心情搭理他们。
他紧盯着房顶上的麻雀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双眼竟然又有一些发沉。他忽然不禁一震,急急回头朝长隆湖方向观望。
就见高悬着明月和群星的天幕下,一里地外的长隆湖反射着月光星辉,就像一个巨大的镜子,如梦如幻。
而在“镜子”和天幕相接的分界线上,一层白蒙蒙的浓雾,正如泻地的水银般朝村子滚滚而来。
“‘鬼雾’真来了!”付夫惊声高喊。
看到那层白雾的一瞬间,李宏发出一声尖叫:“妈啊…”
李旭也被吓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嚷嚷:“完了,鬼雾真的来啦,我们怎么跑得脱啊…”
张旺运也被吓得不轻,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就见他强自镇定下来,凑到付夫耳畔问:“付记者,鬼雾顺着风向,很快就会进村,一旦被它包住,咱们也得玩完。你看,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付夫眯缝着眼,盯着不远处的湖面,声音也开始发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鬼雾,咱们就在这看看热闹吧。”
说着,他颇有深意地朝张旺运挤了挤眼。
“这个付记者还真是,声音都吓得发抖了,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莫非,他真有降服得了鬼雾的妙计?”张旺运心里念叨了一句,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8点38分,随着冷空气渐渐下沉,大量冷风从长隆湖西岸峭壁一侧灌进湖盆,在吹皱一池湖水的同时,又沿南北两侧的狭长湖床迅速略过湖面,朝湖东岸的长隆村吹拂而来。
借着风势,阵阵白雾升腾滚动着朝村庄迅速逼近。
盯着湖面上已经逐渐抱成团的浓雾,李宏的双腿开始打战。
“付哥,咱们不能就这么傻站着啊。”他转头朝付夫喊叫着,语带哭腔。
“放心,你死不了。”付夫依旧双眼发直地盯着湖面,嘴角竟浮出一丝冷笑。
看到付夫的表情,张旺运心生狐疑,却也没有多问。
8点45分,不断增厚的浓雾随风抵达湖东岸,开始登陆。
接下来的一两分钟,滚滚浓雾如一片白绫,轻柔而迅猛地越过布满乱石的湖岸滩涂,吞没了一栋又一栋空无一人的农舍,朝村委会奔涌而来。
“付哥,再不跑咱们就真要死啦!”李宏已经吓得涕泪横流,朝付夫一阵嚷嚷。
付夫却不为所动,依旧眯缝着眼盯着越来越近的鬼雾。
见付夫不准备搭理自己,李宏又转头向张旺运求助:“旺运叔,你劝劝付哥吧,可别鬼没抓着,到头来把我们几个的命搭进去!”
见鬼雾距村委会仅有两三百米了,张旺运也有些发慌。
他再次朝付夫耳畔凑过去,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迎面碰到了付夫凌厉而坚决的目。
张旺运一愣,又只得把话硬生生吞了回去,随即惊慌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准备点燃。
“啪!”就在张旺运按动打火机的一瞬间,付夫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
“别点!”付夫立即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旋即抬脚就朝张旺运拿烟的手飞踢过去。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张旺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付夫踢得整个人一斜,趴到了地上。
李宏和李旭见势大惊,正欲质问省城来的名记者怎么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的时候,忽然听到“轰”的一声爆响。
四个人齐齐转头,就看到张旺运刚才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团火球!
那火球说大也不算大,约莫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火焰是普通的橘红色,很激烈地在半空中扭动跳跃。
“鬼!”李宏吓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噗!”他话音未落,那火球竟然忽地一下不见了。
除了付夫之外的三人,愣愣地盯着火球消失的位置,一时间没了话茬。
付夫却轻笑着俯下身,把还趴在地上的张旺运扶了起来。
片刻后,老爷子惊魂稍定,用一双小眯缝眼颇有深意地盯着付夫,低声道:“付记者,你早就知道我们一点烟,那个鬼就会冒出来吧?”
付夫笑笑权作回答。
“啊!”这时,又一声惊呼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