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宏言辞恳切,张旺运不禁一声轻叹,表情也有些松动。
“起来吧。”他朝李旭摆了摆手,转头指着付夫说,“这位是省城来的大记者,今天就请他做证,如果你还是烈性不改,我就亲手剁了你喂鱼!”
闻言,李旭的目光立即挪到了付夫身上。那眼神里既有惊恐、也有乞求。
“没问题。”付夫立即笑着说,“我在省拘留所、看守所和各大监狱都有朋友。要是旭子有种再去赌,我就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在里面好好关照关照。”
听到这句既像解围又像威胁的胡话,李旭的头点得就像鸡啄米。
“还愣着做什么,快起来啊。”李宏急急把他扶了起来。
李旭站起身子,有些踌躇地望了一眼张旺运,并没有在沙发上落座,而是从墙角搬了一根小凳子,不远不近地靠着沙发坐下。
片刻后,他才怯怯地问道:“旺运叔,现在村里都这样了,以后渔场还能做生意不?”
“你还有心情管这些?”张旺运很不客气地说,“现在我脑子里,全是怎么料理乡亲们的后事!”
李旭闻言脖子一缩,又不敢言语了。
“渔场…那可是我爸二十多年的心血!”李宏忽然插了句话,“以后我要继续做下去!”
张旺运一愣,有些惊异地盯着李宏。
“湖里有鬼,网箱里的鱼也全都死了,你怎么继续做?”他低声呵斥道。
面对张旺运的一张黑脸,一直对他尊敬有加的李宏这次却毫不怯弱:“长隆湖不能养鱼了,我就到山下包个鱼塘,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要把‘长隆生态鱼’的招牌继续挂出来!”
看到李宏认真的表情,张旺运心里微微一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眼前这个性情拧巴的年轻人,仿佛就是三十多年前那个立誓要领着全村脱贫致富的李长城…
良久,他抬起手,使劲拍了拍李宏的肩膀:“虎父无犬子…宏子,好样的!”
说着,他兀自点上一根烟,继续念叨道:“合作社账面上还有300多万元,我自己还存了百来万—这些钱都给你作本钱,用来复兴长隆生态鱼!”
李宏闻言不禁一愣,两行热泪旋即涌出。
“哭个屁!你马上就要成家了—成了家就是真正的爷们了,莫给我一天到晚哭哭涕涕的!”张旺运呵斥道,语气里却满是慈爱。
“旺运叔,我也要和宏子一起复兴渔场!”李旭也急急道。
“好!”张旺运满意地点点头,“年轻人有志气,咱们长隆村就有希望!”
看到气氛缓和,付夫笑着掏出烟盒,给其余三人一一递烟。
看到付夫递过来的烟,李旭有些受宠若惊,却又连连摆手:“谢谢付记者,我、我不抽烟。”
付夫耸了耸肩,给自己点燃了一根。
接下来四五分钟,屋子里的四个男人,有三个闷声抽着烟,一个神情紧张地盯着地面,彼此无话。
很快,客厅里就烟雾弥漫。
“咳咳咳…”付夫忽然假咳起来,站起身朝窗户奔去,“我说,咱们可不能这么抽闷烟啊…抽烟也要讲健康的。”
说着,他“哗啦”一声推上窗户,又探头望了望窗外。
“哟,天黑了。”他有意提高了音量。
闻言,李宏神色慌张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惊呼道:“这都六点半了!付哥,今天我们还是到山下过夜吧。”
“瞧你那副德行。”付夫戏谑道,“你刚才不是还豪情万丈的么?”
“这不是一码事啊。”李宏急急道,“‘鬼雾’万一又来了呢?那个咱们可惹不起啊!”
“行了!”付夫忽然严肃起来,厉声道,“我是联合调查组的外宣负责人!到现在为止,我连‘鬼’的影子都他妈没见到,到时候怎么给领导交代?”
“可是你做调查,也不能拿自己和大家的性命开玩笑吧?”李宏争辩道,“再说了,万一‘鬼雾’又来了,咱们也不能怎么样啊?”
盯着已经浑身发抖的李宏,付夫深邃的眼睛里重新点燃了幽幽的光。
他并没有立即接李宏的话茬,而是转头高深莫测地朝张旺运挤了挤眼。
张旺运一愣,一时间有些云里雾里。
重新将目光聚焦到李宏身上,付夫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喷出烟雾,忽然挤出一句好像和主题无关的话:“你说得没错,湖里的确住着一只鬼。而且…”
说到这里,他又有意停了停:“它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