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响起之际,正埋头狂奔的李宏浑身一激灵,整个人也“啪叽”一声扑倒在地。
“你跑个屁啊!”他身后的民警和防疫人员一拥而上,把他半扶半押地提了起来,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做完病毒检测你就开始哭,哭就算了,现在还发癫到处乱跑…你说你这样,你爸妈在天之灵看见了能安心么?”
两人的絮叨声中,李宏慢慢抬起沾满泪水和鼻涕的脸,有些恍惚地盯着付夫。
“不认识我了?”付夫凑到近前,盯着他的眼睛大声道。
又盯着付夫愣了好一会,李宏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面哭,他还一面含糊不清地嚷嚷:“付哥,我爸妈都…”
闻言,付夫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李宏肩膀:“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说着,他又对架着李宏的民警说:“兄弟,我想跟他谈谈,行么?”
“当然行了,咱们局长说了,要全力配合付记者工作…对了,这是今天上午刑警队为他做的笔录。”那个民警显然知道付夫是谁,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又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了一叠资料。
付夫接过资料,笑着点点头算作答谢,旋即拉着李宏转身钻过幕布,来到卫生室背后的小山上。
在山脚乱石间坐定,付夫掏出一根烟递给李宏,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两人沉默着吸了小半根烟,付夫这才发问:“今天凌晨,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宏闻言,竟然浑身一抖。
他猛吸了一口烟,有些惊恐地盯着付夫:“付哥,丨警丨察的资料上都写了…那‘鬼雾’太吓人了,我…”
“我想听你说。”付夫却不依不饶,“昨天深夜,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鬼雾’的?看到‘鬼雾’后又怎么样了?详详细细对我说一遍!”
听到付夫语气坚决,李宏整个人又焉了。
他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吧唧着烟,好像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片刻后,他才皱着双眉,一脸痛苦地回忆起来:“昨天11点过,大概快到半夜的时候,我和你弟媳妇儿一起出了村,划船到竹笋山上,想尝尝做夫妻的味道…”
接下来十分钟,李宏用极其低沉的语调和不断颤抖的声音,将他和张三妞目击“鬼雾”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付夫。
听了他的回忆,付夫的双眉锁得更紧了。
他隐约觉得,在这对小两口的经历里,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见付夫闷声不说话,李宏有些怯怯地说:“付哥,事情就是这样的…依我看,说不定咱们村里有谁造了什么孽,这才惹得长隆湖里的厉鬼动了怒,化作‘鬼雾’出来屠了村。”
“谁说长隆湖里有鬼?我看你心里才有鬼!”付夫正在琢磨正事,根本没心情接李宏的茬,于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见没从付夫那里讨到好,李宏脖子一缩,又低下头盯着布满乱石的泥巴地,不言语了。
看到李宏的表情,付夫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又递给他一根烟,低声道:“昨天,你和弟妹是什么时候进村的?”
李宏接过烟吸了一口,声音又开始发抖:“‘鬼雾’穿过整个村子、在山那头消失的时候,大概是两点过吧…”
“你们随后就回村了?”付夫又问。
“怎么可能?”李宏勉强挤出一个苦笑,“当时,我和你弟媳妇儿都被吓傻了,在竹笋山上哭哭啼啼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慢慢摸下了山,壮着胆子划船回了村…”
说着,李宏的身体又一阵抖。
他急急抬起手吸了一口烟,又转头愣愣地盯着付夫,眼睛里开始闪出异样的光芒—
船靠近湖岸的时候,李宏和张三妞惊恐地发现,他们乘坐的小船正在一大片死鱼间穿行。船壳和死鱼相互摩擦,不时发出轻微的“砰砰”之声。
当时,李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嚷嚷:“鱼全死了,我爸这二十年的心血全完了…”
听到自己男人的话,张三妞却还比较冷静。
她“啪”地给了李宏一个嘴巴子,厉声骂道:“怂逼,现在是该操心鱼的时候么?刚才你也看见了,鱼和王老三家的老水牛都死了!还不知道咱爸妈和乡亲们…”
说着,她也哭了出来。
被自己婆娘这么一说,李宏也惊恐地抬起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湖岸旁的牛棚。
那头身材高大的老水牛,正安安静静地躺倒在乱石间。
他垂下眼,开始拼命划桨。
穿过合作社的网箱,小船很快就靠了岸。
一上岸,两人的脸色更加惊恐。
因为他们同时看到,湖岸后方村道两侧,平时通宵不灭的路灯全黑了。
“宏子,我怕…”张三妞浑身颤抖着拉住了李宏的胳膊。
“我也怕…怕有用么?”李宏吼了一句,抬脚小心翼翼地朝村里挪去。
李宏家的房子就在岸边。两人于是首先来到了李家。
哆哆嗦嗦地推开大门,李宏急急本进爸妈卧室。
看到床上已经冰冷的李长城夫妇,李宏当时就哭成了泪人:“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发现公婆这般结局,张三妞疯了一般冲回自己家—她的父母和一个弟弟也已撒手人寰。
张三妞当时就一声长啸,晕倒在地。
尾随而来的李宏见势,立即把媳妇儿抱回自己家,又是掐人中又是抹风油精,好一阵子才让张三妞醒转。
“宏子,叫丨警丨察吧…”张三妞醒来后,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李宏一愣,这才像想起了什么,急急抓起家里的座机,拨通了县公丨安丨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