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富瑞家政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
陆富道陪付夫来到公司门口,硬要到城里的五星级酒店给他订一间房。付夫则推说“星级酒店的饭菜难吃,现在时间还早,我去车站看看还有没有末班车”。
说完,他转身就欲逃开。
这时,背后传来陆富道的喊声:“付记者,我还有个问题!”
付夫停下脚步,转过身笑道:“陆董请讲。”
陆富道追过来,有些担心地问:“你还没说,到底为什么采访我?莫非…老冉他出了什么事?”
盯着陆富道的脸,付夫心里有些不忍,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说出了真相:“老冉他…死了。”
“他…死了!”陆富道一惊,旋即愣在冷雨里,整个人就像被寒风冰冻。
“对不起。”付夫也不知道为什么挤出这么三个字,然后就急急转身奔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逃也一般朝长途车站奔去。
来到车站,当天最后一班到三喜市的班车刚刚发车。
付夫有些懊恼,兀自来到车站门口,就近找了一间招待所住下。
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他给钱吾进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无名小巷的检验结果。钱吾进的答复是“土壤和水泥样本送到化学所检验去了,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出结论”。
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付夫想了想,又拨出了第二个电话。
“喂,付记者?”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马翠姗略显疲倦的声音。
“马姐,冉大哥的事,明天就能出结果。”
“这么快?”马翠姗立即来了精神。
“嗯。明天中午,我到你家来…还会请两个人一起来,可以么?”
“可以。”马翠姗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快点了头。
“谢谢。”
“付记者,这话该我说才对,正东他…”说到这里,马翠姗犹豫了一下,问:“他真的‘回来’了?”
面对这个问题,付夫忽然有些踌躇,片刻后才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忙不迭地收了线。
“主人,你的电话又来啦…”没曾想,手机立即又响了起来。
付夫一愣,还以为是马翠姗又来追问。看了看来电显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皱着眉按下接听键。
“请问是三喜市杂志社的付记者吗?”一个有些怯怯的陌生男声传来。
“对。你哪位?”付夫冷冷答道。
“付记者,你好你好,我是功成街道城东社区居委会主任李君…”
听到是冉正东居住地的社区干部,付夫心里不禁一动,连忙缓和了一下语气:“哦,李主任,你好,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这么晚打扰付记者实在抱歉…”李君唯唯诺诺地说,“你们三喜市杂志社出版的4份杂志,我们社区都有订阅,《今日三喜》的订阅量还不小,有两百多份呢…”
听到这茬,付夫双眉一皱,心里立即明白了李君话里的深意,语气也开始不悦起来:“李主任,你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说你们社区用公家的钱订了我们的杂志?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你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听到付夫毫不客气的回答,李君的声音一愣,急急解释道:“不不不,付记者,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在采访对象面前一向圆滑的付夫,这时的语气却坚硬得像顽石,“你给我打电话,十有八九是因为冉正东的事吧?是张越张所长跟你说,我正在调查这件事?”
“…”李君立即沉默了。
付夫冷哼了一声:“冉正东出狱后,从你们社区获得了一个经营报刊亭的公益岗位。如果能顺顺利利地把这座报刊亭经营下去,他很可能就不会死,对吧?”
闻言,李君的声音开始颤抖:“付记者,你不要误会,冉正东经营不下去…全、全都是他咎由自取!在他经营报刊亭期间,我们社区还给了他不少帮助…”
“帮助?”付夫冷声说,“你们帮他什么了?”
李君犹豫了一下,急急接口道:“他这个岗位就是我们社区提供的!还有…还有我们给他减免了报刊亭的租金。”
“放屁!”听到这句话,付夫的怒火猛然爆发,“报刊亭的工作是第一监狱领导介绍的,减免公益性岗位的租金和办证费用都是国家的优惠政策!你凭什么说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我呸!在冉正东被同行激怒、又将这个同行打伤之后,你除了和稀泥息事宁人还做了什么?”
听到付夫连珠炮一般的反驳,李君也急了:“冉正东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社会渣子!他根本就不值得帮!”
闻言,付夫又是一声冷笑:“李主任,你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恐怕不只是为了骂一个死人吧?”
这话一出,李君又沉默了。
“如果你不给我来电话,也许我还想不到这么深。”付夫继续说道,“刚才,当你慌慌张张地跑来跟我解释,冉正东死亡并不是你的责任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你想听听不?”
“什么、什么想法?”李君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啪。”付夫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昨天张所长跟我说,那个被冉正东打伤的报贩,后来盘下了本来由冉正东经营的报刊亭…而那个报刊亭,就位于你们社区的黄金地段。刚才你慌慌张张地来电话、想要跟冉正东的死撇清关系的时候,我就察觉,你跟那个报贩恐怕存在某种利益关系吧?你害怕冉正东这件事情闹大,会牵连到你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对不对?”
听到付夫的话,李君的声音已经有些错乱:“没、没有!他、他不认识我,我、我也不认识他…你、你胡说!记者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投诉你散布谣言!”
“哼哼。”付夫冷笑着喷出一口烟,“到底是我猜错了,还是你做错了,等到纪检部门介入调查之后就全明白了。如果我错了,本人登门向你道歉!”
付夫这话一出口,李君彻底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付记者,不、不,我可以给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付夫就“啪”地一声按下了挂机键。
把烟蒂放进房间茶几上的烟灰缸,付夫长长出了一口气,仰面躺到床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付夫翻身掏出手机,发现是孙必生的电话:“兄弟,你让查的那个什么‘地头霸’已经找到了。他因为吸丨毒丨被邻市的公丨安丨机关给拘留了。昨天在公丨安丨内网上查到这人之后,我就让一个弟兄给邻市的拘留所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地头霸’的情况。邻市的弟兄说,‘地头霸’刚被捕的时候,一直像疯了一样嚷嚷‘我没杀人’!当时抓捕他的民警都以为是他吸丨毒丨吸傻了,谁都没当回事。可是,当我听到这个细节后,当即就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就派人到‘地头霸’家里进行了搜查…结果你猜怎么着?妈的,我们在他家里发现了一双沾有微量血迹的球鞋!经血液比对,这些血迹来自一个名叫冉正东的刑满释放人员…他一个月前刚刚被杀!现在,我正准备派人到邻市去把‘地头霸’押回来。呵呵呵,我就说,像‘地头霸’这么一个下三滥的货色,怎么会引起付大记者的兴趣?原来这背后还藏着一宗悬案…”
听孙必生絮絮叨叨地说完,付夫道了声“谢谢”,放下了电话。
重新躺回床上,他盯着被水渍浸透的天花板,悠悠吐出一句话:“雨夜回魂的真相…就快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