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三声之后,平房里传来了马翠姗的声音:“是付记者吗?”
“马姐,是我。”付夫立即很亲热地应道。
门开了,满面愁容的马翠姗出现在付夫面前。
在她身后,一个年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正怯怯地盯着来人。
“马姐,你好,今天叨扰了。”付夫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又俯身摸了摸女孩的头,笑道,“你就是小梦吧?真可爱。”
“叔叔好。”小女孩朝马翠姗身后缩了缩,很犹豫地挤出三个字。
“小梦好,小梦真有礼貌。”付夫奶声奶气地应道,站起身子对马翠姗说,“马姐,你把小梦教育得很好啊。”
马翠姗苦笑了一下,瞧了一眼付夫身旁的钱吾进,侧过身:“你们快进来吧。”
付夫和钱吾进立即钻进了屋。
平房不大,一共有两个房间。一张由板材拼接而成的廉价木床和一张狭长的饭桌,就占去了卧室的大部分面积。另一个房间门上挂着碎花布门帘,分不清究竟是厨房还是冉梦的卧室。
“地方窄,快请坐。”马翠姗有些歉意地说,抬手指了指饭桌旁的两个小凳子,又转身倒了两杯水。
付夫朝钱吾进挤挤眼,一屁股坐了下来。
“马姐,还没介绍呢。这位是省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钱吾进—你别看他名字俗,他的本事可不小呢。”付夫指着钱吾进笑道。
“哦…你好,钱研究员。”马翠姗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钱吾进。
“马姐,你好。”钱吾进眯缝着眼点点头。
马翠姗也点点头,招呼冉梦在身旁坐下,又转身问付夫:“付记者,今天你们来是想?”
“我们是想来现场看看。”付夫急急接口道,“昨天见过你之后,我又找负责冉大哥案子的法医和辖区派出所的张所长谈过。今天,我还想找你再摆一摆冉大哥的事…”
说着,付夫转头又朝钱吾进挤挤眼。
钱吾进立即很知趣地站起来:“你们慢慢摆,我开工了。”
言罢,他提起器材箱出了门。
盯着钱吾进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马翠姗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丝悲伤。
“付记者,你是不相信我吧?”她低声对付夫说。
听到这话,付夫做出一副很吃惊的表情:“马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翠姗苦笑了一下,又朝门口瞄了一眼:“你既然叫了一个科学家来,也就说明你根本不相信正东是真的回魂。”
“这婆娘眼睛很尖啊。要早知道的话,我就说钱吾进是来祛邪的大师了。”付夫心里念叨了一句,嘴巴却不准备认账,“马姐,小弟可没有怀疑你。这个科学家是我找来做现场勘查的—你也知道,要弄明白冉大哥为什么回魂,也是需要采用科学方法的嘛。”
马翠姗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也知道,正东回魂的事听起来太蹊跷,你不相信也正常”
说着,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屋里忽然有些尴尬。
付夫一时间找不到话茬,于是掏出盒烟笑道:“马姐,咱们来一根,说说正事?”
马翠姗急急摆摆手:“孩子在呢。”
付夫心里一惊,立即收好烟盒,心里对自己一阵暗骂。
“付记者,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马翠姗也怕付夫局促,接过话头道。
“好。”付夫笑了笑,“今天我们来就想弄明白两件事—一是这些天你们在雨夜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冉大哥的‘魂’;二是前段时间冉大哥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闻言,马翠姗有些默然:“究竟是不是正东?看来,你还是不相信他真回来了…”
盯着马翠姗的表情,付夫忽然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低级,于是急急岔开话题:“马姐,昨天你说,冉大哥在承诺要解决冉升兄弟的学费之后,就到外地打工去了—他究竟是到哪打工去了,你知道么?”
听到这个问题,马翠姗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时我还真不知道。他对我说了这些话以后就失踪了。我一连三个月都联系不到他,还以为他又偷鸡摸狗去了…一直到尸检以后,丨警丨察把他的东西都还给了我们,我才知道他是在瑞达县的一家家政公司当领班…”
“瑞达县?”付夫一振,急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翠姗也不答话,站起身径直来到了床边的一个衣柜旁。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包衣服,又从衣服里翻找出一件很廉价的男士外套。
随后,她将外套摊到床面上,很小心地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丨警丨察把东西送回来后,我在他衣兜里找到的。”马翠姗看了一眼纸条,慢慢递给付夫。
就见这是一张工资条。票据抬头上写着企业名称“富瑞家政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下面是一行表格,分别填写着一些收入细项。再下面是领款员工的姓名和职务:“冉正东,家政服务部搬运组领班”。
这张工资条显示,去年11月冉正东从富瑞公司领到的月工资共计4537.86元。
“这收入…还可以啊。”付夫眼前一亮,抬头问马翠姗,“马姐,冉升的学费解决了么?”
面对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马翠姗不禁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解决?解决个屁!从四个月前突然失踪,再到一个月前突然回来,他一分钱都没给家里寄过!”
说到这,马翠姗眼里没来由地溢出了两行泪。
“正东你这个混账,你骗了我这么些年,到最后都还在骗我…”她轻轻擦了一下眼泪,啜泣道。
“一分钱都没寄过?”付夫一愣,好像对她的答案有些吃惊。
“妈妈,爸爸没骗我们。”这时,一声稚嫩的童声在耳旁响起。
付夫有些迷茫地转过头。
依偎在母亲身旁一直嘟着嘴没说话的冉梦,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马翠姗。
付夫立即挤出一个笑容,俯下身又摸了摸冉梦的头,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小梦,你知道爸爸没骗你们,对吧?”
“嗯。”冉梦使劲点了点头,“叔叔,爸爸他跟我哥哥说过,他挣到哥哥的学费了,很快就会回家的。”
“是你哥哥跟你说的吗?”付夫又问。
冉梦又很认真地“嗯”了一声,小脑瓜点得像鸡啄米。
盯着冉梦清澈如水的眼眸,付夫又蹦出一个问题:“小梦,你觉得你爸爸…爱你吗?”
“爱!”冉梦毫不犹豫地答道:“爸爸最爱我和哥哥…还有妈妈。”
付夫很满意地笑笑,又摸了摸冉梦的头。
重新把身子坐直之后,付夫举起面前的水杯,却迟迟没有喝水。
片刻后,他笑着问马翠姗:“马姐,我可以找冉升聊聊吗?”
“可以是可以…”马翠姗有些犹豫地掏出手机,找出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付夫,“但是他正在上课,而且今年就要高考了…付记者,请你不要刺激他,免得他影响学习,行吗?”
“没问题。”付夫笑道,接过了马翠姗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