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桥头站定，付夫开始就近观察起地形。

就见大桥这头，连接云雾镇和国道的乡镇主道从桥上一直延伸进远处的浓雾里。公路右侧，连绵的山丘起伏跌宕，从南到北一路长高，一直向北连通了当地制高点云雾山。而公路左侧，布满碎石的河坝上，松柏耸立，形成了一片不大却很茂盛的树林。

“刚才就是这片树林里鸟雀惊飞。”盯着树林，付夫转头对张庆成说，“这林子不大，却很有纵深，要藏下个千把号人不是问题。”

张庆成和申正义都点点头。

旋即，申正义朝民警们一声大呼：“户籍科、办事大厅的，全部集中到树林一侧，其他人散开，沿公路拉警戒线！”

闻令，民警和矿工们立即行动起来—约八十人迅速奔到公路靠近树林一侧，手持警棍和防暴长盾，很列成了紧密的三列横队，有些古罗马军阵的味道。其余人手则迅速朝公路两侧奔去，每相隔两三米站立一人，形成了两条疏而不漏的人墙。

2月4日午后两点四十分，云雾镇外公路桥靠国道一侧，二百余名民警、协警以及幸存矿工和男性村民，沿着主道摆出了一个奇特的三角阵型—就像两条细长的草绳牵系着一个鸡蛋。

而“鸡蛋”，正好朝向小树林。

付夫瞥了一眼细长的队列，觉得很有些迎接领导视察的味道，于是有些悻悻地对申正义说：“这队形，对付暴徒还可以，但要拦截潮水一般的鼠潮，恐怕也太单薄了点。”

申正义也叹了一口气，抬出手机，拨通了留守在车队里的卢海波的电话。

“卢处长，过河。”他低声说道。

一百一十三.

接到申正义的指令后，百米外的卢海波放下电话，让驾驶员启动了领头车。

首车一动，后面的公交车也相继响起引擎的轰鸣声。

两三分钟后，保持着三米间距的公交车，开始一辆接一辆匀速驶上公路桥。很快，卢海波乘坐的首车通过了长约三十米的大桥，驶入了松柏河西岸，同时也进入了阵列的保护范围。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约有二十辆公交车相继进入了阵列保护范围。

“车队通过时务必小心。”申正义一面通过手机提醒领头车上的卢海波，一面紧张地注视着浓雾缭绕的树林。

领头车即将钻出阵列之际，申正义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些异样。

就见小树林靠河岸一侧，生长着一片很不起眼的草丛。而这时，在无风的松柏林间，草丛却突然开始疯狂抖动。

“有情况！”申正义一声大喝。

当阵列里的人们将目光挪向草丛时，他们看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画面—

就见那丛正在抖动的乱草里，赫然奔出了一只大小如猫、双眼白花花一片的大耗子。

而就在这只巨鼠身后，一大群巨鼠如水银泻地，从草丛里奔涌而出，密密麻麻席卷过树林，径直朝车队奔袭而来！

看到巨鼠的一瞬间，申正义发出一声大吼：“准备战斗！”

毫秒之间，从树林草丛里奔突而出的鼠群就汇集成了滚滚鼠潮，如江海怒潮般席卷而来。

鼠潮距阵列还有三十米时，申正义用颤抖的声音发出了指令：“主道两侧长队不要乱，公路另一侧可能也有埋伏！前三排横队肩并肩站紧了，让车队加速通过！”

付夫瞥了一眼申正义，又看了看张庆成—二人虽满面冷汗，眼神中却开始翻滚战云。

“真是热血好儿郎。”付夫心里叹服着，用同样颤抖的手掏出警棍，紧贴第一列民警站稳了身子。

鼠潮距阵列还有二十米时，付夫听到身旁的小胖张说：“妈的，这些耗子怕是有一两万只吧—不知道老子在被吃掉前，能拉多少垫背的？”

另一个民警冷笑着回答：“你用屁股坐下去，就可以捞回十倍的本儿。”

鼠潮距阵列还有十五米时，近万只大耗子组成的前锋已经突出鼠群主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箭镞形攻击锋面。

这时，好不容易挤到第一列的申正义，忽然被张庆成一把推到了第二列。

“你做什么！”申正义暴跳如雷，垂着受伤的膀子就要冲回前排。

张庆成回头一声暴喝：“就你这副德性还想当英雄？你就给我站在后面，瞅准机会捡漏捅它两个就行。”

闻言，申正义也不废话，立即紧贴着张庆成站到了第二排。

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中，鼠潮前锋如暴怒的泰坦射出的箭镞，以摧枯拉朽之势狂暴地冲向小小的防御阵列。

而阵列里的人们，脚踏微微颤抖的地面，虽然满面惊恐，却无人退却。一时间塑钢盾墙屹立如山，警棍刀斧竖立如林，批坚执锐之人战心如钢。

八米。七米。六米。五米。

…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跑在最前面的上百只巨鼠腾空跃起，翻滚着飞向塑钢盾墙，企图越阵而过，扰乱阵型。

就在这时，申正义一声暴喝：“削它们！”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列的民警和矿工旋即抵近前排战友之间的缝隙，将手里的警棍、匕首和防暴叉朝大耗子们招呼过去。

“当当当—”在一阵硬物相击的的闷响后，十来只巨鼠被凌空击飞，如风中雨点般朝阵外飞去。

后续的则迎头碰上了盾墙。

鼠群巨大的冲击力通过坚盾传导到了民警身上—刹那间，阵列第一列竟然整体朝后一弯，二三列旋即阵脚大乱。

“坚持住！”申正义心里一紧，大声嚎叫起来。

被裹挟在震荡的队列里，付夫也觉得大事不妙，急急朝周围大呼：“后面的，给我使劲推！”

闻言，他自己旋即双腿发力，用身体紧紧抵住前排民警的后背，开始猛力推起来。

二三列的其他人见势，也竞相效仿，用身体狠命抵住前排战友身体，终于暂时稳住了阵型。

然而，更大的攻势也随即到来。

民警们刚刚站稳脚跟，鼠潮的整个前锋已经全面扑到了盾墙上。

在一连串坚硬肉体和金属塑钢的相击声中，冲在前面的大耗子在刀淋棍雨中竞相倒地；后面的则脚踩倒地的同类，顺着盾墙往上爬。

战斗开始才两分钟，就演变成一场血腥而混乱的古风肉搏战。

很快，盾墙前就堆积起了近一米高的耗子尸体。而阵列也被跳跃奔突的鼠群突破了十余次，过半民警和矿工不同程度受了伤。

申正义和张庆成也受伤了。

因为左臂受伤不能持盾防御，申正义的双腿被屡屡破阵的耗子咬扯抓挠出了十余道血口子，却依旧狂舞匕首，砍瓜切菜一般肢解了二十来只耗子。

站在第一列的张庆成更惨—他左手里当作武器的椅子腿已经破碎，右手的椅子腿上也沾满了耗子血肉。在他当面，耗子的尸体层层叠叠，基本上快把他粗大的双腿给埋了。

手持钛合金警棍的付夫，在不断地劈挑捅拨之后，也渐生脱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