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付夫转向钱利来问道:“老钱,以前是不是经常有人找你们买矿石?”
钱利来被问得一愣,旋即笑道:“紫云矿虽是稀有矿石,但是主要是用来生产精密制品的工业原料,比如电子元件、新材料什么的,并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因此以前很少有什么人来收购。就算有,他们也不用来找我们矿工—这云雾镇开采紫云矿都有上百年了,镇子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收藏了一些矿石。也就是这两个月,因为发现新矿层的事被新闻报道了,因此才有一些买主慕名而来,比如说之前找我们买矿石那些人,好像是从外地来的一家小加工企业的老板,说是直接从矿里买矿石当原料比较实惠。”
闻言,付夫点点头,笑道:“有道理。”
程鑫插了话:“付记者,你看接下来我们如何行动?”
付夫抬手看了看户外腕表—快12点了。
“哟,快到饭点了—程科长,我们现在升井,今天下午找刚才张队长说的这位专家聊聊,你们看如何?”付夫说。
闻言,程鑫很有些不解,念叨道:“付记者,我们要调查的是大耗子—你找一个研究矿石的干嘛?”
看到程鑫不解的表情,付夫笑道:“程科长,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我们所见到的大耗子,绝对不是寻常的物种。根据这两天的调查来看,这些大耗子要么是隐居在矿洞里的全新物种,要么就是在某种特殊力量作用下,突破生物学规律而产生的突变品种—如果它们是生活在地下的新物种,那么我们就要找到它们的栖息地。如果它们是某种突变物种,那么我们就要找到导致突变的源头,这样才能对症下药、斩草除根。因此,我们的调查对象就应当包括一切‘不寻常’的线索,包括这不寻常的矿石。”
闻言,程鑫还有些云里雾里。
这时,申正义忽然冒了句话:“我明白了—付老师的意思是,不管大耗子是隐居还是基因突变而来,我们首先要寻找的,都应该是大耗子产生的源头。”
“对。”付夫笑道,又转向申正义说道,“程科长,这下明白了吧。”
程鑫这才摸了摸脑门,讪讪地笑道:“明白了明白了—这次调查也太专业了,一会是什么生物学,一会又是什么矿物研究,整得我头都大了。”
闻言,一行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张庆成插了句话:“付记者,你要找李专家的话叫他一声就行了,他最喜欢往井下跑,你用不着辛辛苦苦跑去找他。”
“哦?张队长这话怎么说?”付夫问道。
“这杨万里在我们矿场是出了名的‘石头痴’。他研究了一辈子矿石,成天就琢磨怎么从紫云矿里提取各种不同的元素,用来加工生产不同的工业原材料。前些年退了休,他也不闲着,一天到晚就往井下跑,说是要收集些新石头当成研究样本,一个月少说也要下井四五趟…”
闻言,付夫眼前就是一亮,笑道:“张队长的意思是,让李专家直接到井下来?”
“可不是嘛—你让他下来,比你到上面找他顺当。再说了,这都到饭点了,付记者来为我们做主,再怎么也要请你吃一回我们矿工的‘地下套餐’,希望付记者不要嫌弃。”张庆成笑道。
付夫说了一声“好”,笑着朝张庆成点了点头。
张庆成闻言大喜,转身朝采掘面跑去,很快就提了一部对讲机回来。
打开对讲机,张庆成开始对着话筒吼叫:“喂,转接室吗,帮我给杨专家说一声,让他立即到井下来取新矿石的样品,对,就坐炊事员的这趟罐笼—你说哪个杨专家?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杨万里了!”
骂骂咧咧放下对讲机,张庆成旋即又浮出一副笑脸,对付夫说道:“付记者,我们井下条件就餐有限,希望你不要嫌弃。”
付夫摆摆手道:“能采访到这样惊心动魄的题材,对我就是最好的奖励了,张队长莫要客气。”
听到付夫这么说,张庆成双眼有什么光一闪。
看到张庆成的表情,程鑫凑过来,笑眯眯地说道:“付记者,对这些矿工来说,你已经成了自己人了。”
30分钟后,巷道另一头,出现了一队穿着深蓝色棉服的矿工。
这些矿工有六个人。为首一人,年纪约莫六十四五岁,身材有些发福,脚下却健步如飞。
在这男子身后,其余五个矿工排成一列纵队,每人肩上都背了一副扁担,扁担两头系了两个大竹筐。
“竹筐里盛的就是午饭吧。”付夫远远地瞧着,心里念道。
这时,张庆成仿佛猜到了付夫在想什么,笑着凑过来介绍道:“后面五个挑竹筐的,是矿场食堂的炊事员—我们矿工下井升井一个来回要一个小时,而且过程很艰辛。因此,矿领导就安排食堂每天送饭下来,我们就在井下胡乱吃喝一些,这样比较节省体力。哦,对了,领头的这个老头你看见没,他就是你想找的杨万里。”
这时,张庆成抬起用绳子系在肩上的扩音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吆喝:“炊事员来了!弟兄们都歇一歇,过来吃饭!”
听到张庆成的吆喝,不远处作业面上的矿工们竞相放下手里的采掘机,转身三五成群地朝巷道围拢过来。
作业面登时安静了下来。
少顷,炊事员队伍慢步来到了巷道这头。
就见他们将肩上扁担放下,掀开大竹筐上厚厚的棉布,一阵热和饭菜的诱人味道登时扑面而来。
就在其他人紧盯着饭菜时,付夫的眼神却在炊事员队伍里急切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里闪出了一个老头,朝张庆成大步奔来:“小张,快点把石头给我—我盼石头盼得手都痒了。”
看到这老头的一瞬间,张庆成立即朝付夫使了一个眼色,旋即迈步迎了过去。
付夫是何其聪明的角色。看到张庆成的表情,他也立即跟了过去。
就见张庆成一把拉住那老人的手,很亲热地寒暄道:“杨专家,你老人家动作真是够快的,才半个小时就到了。”
老头却不买账,急吼吼地说道:“小张,我是上了点年纪,但是你莫要把我当废物—快给我瞧瞧新样本。”
“好好好—我说杨专家,你再慌,也要吃了饭来嘛。”说着,张庆成就一侧身,手指付夫对老人说,“杨专家,这位是三喜市杂志社的名记者付夫,专门来采访你的。”
听到张庆成的话,付夫心里就是一乐:“这张队长看来五大三粗,心思却还很缜密—看来杨万里和他们还不算是一路人,因此才没对他说明我采访的真正目的”。
旋即,付夫伸出手,欲和杨万里握手。
杨万里听张庆成这么说,就是一愣。
看到付夫伸过来的手,杨万里愣愣地握了握,又抬头瞧了瞧付夫,念叨道:“这位记者采访我?却是为何?”
付夫讪笑着,盯着眼前这个鼻梁上架着老式眼镜、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用很讨好的声音说道:“杨专家,你是紫金矿场矿石研究的著名学者,我这回来,就是想好好宣传一下你老骥伏枥、退休不退位的先进事迹”
闻言,杨万里面色一红,立即摆摆手:“不不不,不要采访我,我就是闹着玩的。跟省城里搞专业研究的专家比起来,我这样在矿上干的只能算业余爱好者…”
“老人家,你谦虚了。”付夫继续讨好道,“我听说,杨专家过去三十年一直掌管全矿场的矿石检测工作,退了休也依旧热心矿石研究—这么兢兢业业,当然值得好好宣传宣传。”
听到付夫对自己有些了解,杨万里面色更红了,一时间竟然低下头不好意思起来。
“我说杨专家,你莫要磨磨唧唧了,跟个婆娘一样。人家付记者专程从省城来,可不是为了跟你磨唧—来来来,吃了饭再扯。”张庆成在一帮吆喝道。
“来,李专家,吃饭吧。”付夫也不霸王硬上弓,而是很温和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群人这才挪步前去领饭。
一转头,就见五名炊事员已经将大竹筐排成了一长排。矿工们排着长队,正像星级酒店里吃自助餐的客人一样排队选菜。
付夫满心稀奇,凑到近前观望起来—
就见第一个竹筐里,放了一个大号的竹篾。竹篾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另外四个竹筐里,也用竹篾盛满了各色菜肴,从回锅肉、蒜泥白肉、蘑菇炒肉片到各种时蔬,一应俱全,甚至还能见到用脸盆盛放的白菜豆腐汤。
“哟,张队长,你们这吃食很可以嘛。”付夫瞧着满目菜肴,咽了一下口水讪笑道。
“付记者见笑了,矿里的吃食虽然看来灰蒙蒙的不怎么干净,但是卫生质量还是有保证的,营养也比较均衡—矿领导也不是傻子,如果矿工吃不饱或者拉肚子,谁给他们采矿找钱不是。”张庆成笑道。
说着,张庆成已来到一个盛饭的大竹筐前,伸手从筐里取了一个搪瓷饭缸和一双筷子,转身递给付夫。
付夫接过饭缸和筷子,很机灵地转身递给了身后的杨万里。
看到省城来的名记者给自己取碗筷,杨万里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付夫笑了笑,又自己取了一套碗筷,像吃自助餐一样在大竹筐前转了一圈,用巨大的汤勺给自己盛了些回锅肉、蘑菇炒肉片,还添了些凉拌莴笋,这才转身钻出了人群。
出了人群一抬头,他发现张庆成和申正义等人已经寻了一个空地蹲下,正抱着大饭缸胡吃海塞,于是也快步迈到近前。
“哟,付记者,你手里这些吃食怕有一斤吧。”看到付夫,申正义就开始讪笑。
“去去去,大哥莫要笑二哥—你这盆没有一斤?”付夫吆喝道。
二人旋即发出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