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灯,谭原野立即回身将门锁好,又从铁架子床下面掏出一堆砖头,严严实实地抵到了门前。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谭原野才直起身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像对什么事放了心一样。
看到谭原野的举动,付夫有些不解地问道:“原野,你这是在…做防御工事?”
“哦,没事儿。”谭原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自从在井下面看到了那些大耗子,我夜里就睡不踏实—再说了,大耗子也确实在镇上和场区出现过,我就琢磨这还是有些准备比较好。”
闻言,付夫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真有些生存狂的倾向。”
听到付夫说到“生存狂”三个字,谭原野浑身不禁一颤,说话竟然又结巴起来:“付老师,你、你竟然也知道怕死客?”
看到谭原野激动的表情,付夫又摆出很显摆的表情,嘻嘻一笑:“生存狂也称作生存主义者,英文缩写‘psk’,刚才你所说的‘怕死客’,就是这个英文简称的谐音。生存狂是一种崇尚‘有备无患,时刻准备着’的流行文化,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生活方式。”
“付老师,你真是太牛逼了。”谭原野双眼圆瞪,嘴巴里蹦出一大堆谄媚之词。
听到奉承,付夫心里还是比较受用,于是继续显摆:“要说生存狂文化的起源吧,一开始是从冷战时期的美国开始萌芽的。你知道,想当年咱们苏联老大哥和美国什么事都对着干,因此有些美国人老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苏联的原子丨弹丨就会飞到自己家门口,于是不少人开始深挖洞、广积粮,利用自己家的地下室修建防核掩体,还在掩体里大量囤积粮食和求生物资,时间一长,也就逐渐成为一种特定的生活行为方式。”
说到这里,付夫伸手点了一根烟,笑道:“这些年,国外恐怖事件频繁发生,国内也不时有地震、公交车纵火、暴雨溺水等骇人事件发生,再加上一些绝境求生类节目在国内风靡,不少国人也开始学做起了生存狂,比如在家里堆积求生物资,出门身上就一定要放上小刀、医药包、救生电筒什么的。”
听到付夫口若悬河地介绍,谭原野兴奋表情更甚,急急说道:“付老师,你、你真是、是太伟大了。”
听到谭原野又开始巴结自己,付夫又做出了招牌式的显摆表情,就像在说:“你不知道我是名记者么?”
说话间,付夫来到铁架子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随后就很随意地斜倚着身体。
谭原野屁颠颠地跟了上来,继续问道:“付老师,那你、你算是生、生存狂吗?”
付夫想了想,笑道:“我确实有一些生存狂的倾向,比如出门身上就一定会放把瑞士军刀、手电筒和防卫安全笔什么的。但是严格来说,我和那些家里堆满足够一年吃喝的物资、随时准备对付生化僵尸的奇葩还是不一样。”
闻言,谭原野彷佛略略有些失望。
看到谭原野的表情,付夫自嘲地笑道:“原野,生存主义这个东西太高深,我只能算是吃瓜群众,第一级都还没入门。”
谭原野双眼闪了闪,问道:“付老师,你知道生存狂是怎么分级的?”
“我在户外网站上看到过。”付夫点了一根烟,很拽地点了点头,轻声介绍道—
生存主义倡导的行为方式,一般可以分为三个层级:
第一级叫做轻型个人防卫,即在日常生活中,通过有针对性地训练和器械准备,对特定的突发情况做出准备,提高安全系数。比如,前些年北京发生暴雨困车事件后,一些车主就为了防范开车时被水淹,在车上准备了破窗安全锤、防卫笔等工具。
第二级叫做重型个人防卫,即针对地震、海啸、火灾等重大灾害,准备包括工具、食物、药品等物资在内的吃穿住行全套储备,用来提高自己在面对灾害时的生存机率。比如汶川地震、芦山地震发生后,一些包含了净水工具、生活工具、睡袋等户外物资的地震生存宝在某宝热销,就反映了人们这种心理。
第三级更加牛逼,叫做末日生存防卫,即针对核战争、彗星撞地球甚至僵尸病毒爆发等可能毁灭世界的巨灾,通过建立庇护所等方式,让自己和家人在世界末日安然渡劫。这级生存狂是最狂热的生存主义者,他们工作和生活的一切,基本都是在为末日到来后的求生做准备。
“啪啪啪—”听到付夫娓娓道来的介绍,谭原野满眼崇拜地拍起了巴掌。
这时,付夫却笑着问道:“原野,看来你也是一个生存狂啊。你不仅喜欢户外生存,平时也应该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你这间宿舍里,就应该准备了不少救命的东西吧。”
闻言,谭原野又抬起头笑道:“付老师说得对—我这个包里就放了能吃三天的吃食和矿泉水,还有一些防身自卫的斧子铁棍什么的。不瞒你说,我就是一个生存狂。矿场启动洞穴探险旅游项目之后,我还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找到了作为一名生存狂的乐趣。比如,在矿场举办的洞穴探险大赛拿个第一名什么的…”
付夫听了也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高手。”
谭原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迅速转换了话题,说道:“付老师,今天就委屈一下,这下铺是昨天我新铺的,今天晚上你就睡这里,我还是睡上铺。”
付夫道了声“好”,就掏出一根烟点燃,开始兀自沉默起来。
“付老师,你是在琢磨今天白天采访的情况吧?”谭原野从背包里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付夫一瓶,问道。
“对。”付夫忽然挺起了身子,转向谭原野说道:“从今天调查的情况来看,云雾镇发生的鼠潮,目前来看存在两种可能。”
闻言,谭原野双眼开始发光,急急问道:“付老师,何以见得?”
付夫笑了笑,竖起了两根手指,轻声道:“第一种可能是,鼠潮的发生很可能源自某种生物学上的剧烈波动—也就是普通老鼠可能因为什么不普通的原因,迅速变化成为你们看到的大耗子,体型、力量和攻击性都提到了极大提升,成为一种具有侵略性的恐怖生物。”
闻言,谭原野愣愣地沉默了一会,又说:“付老师,你说的不普通的原因,可能是什么?”
付夫将烟蒂放进用纸杯做成的临时烟缸,又提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水,才又继续说道:“这个就不晓得了—辐射、污染甚至食物的变化,都可能引起基因突变。”
谭原野“哦”了一声,又问道:“付老师,那你说的第二种可能又是什么?”
付夫伸了一个大懒腰,笑道:“第二种可能就是,云雾镇地下本来就存在一种神秘的未知鼠类,因为紫云矿的开采,碰巧被你们给放了出来。”
闻言,谭原野愣了一会,又抬起头讪笑道:“付老师,听你说的,我怎么觉得像美国恐怖电影。”
“很俗套吧?”付夫也笑了,“但是,大自然的定律往往就是这么俗套—当然,俗套是人类肤浅的看法。”
看到付夫高深莫测的表情,谭原野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弄明白。
付夫于是又笑道:“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我现在也仅仅是猜的—明天我准备到‘云雾三号’井下看看,再收集一些可能的线索。原野,明天就要请你帮我安排一下了。”
谭原野点点头。
两人又东一头西一头闲扯了一阵,很快就拉了灯各自睡下。
熄了灯,付夫却一直没有睡着。
因为长期熬夜加班赶稿子,加之媒体特有的对从业人员的身体和精神压力,付夫的睡眠越来越不稳定。
“妈的,刚当记者时每天十一点睡觉。后来慢慢就成了凌晨一点,到现在过了午夜,不吃点安眠药都睡不着了。”躺在黑暗的房间里,付夫心里莫名生出一堆抱怨,“人都说我干工作,谁知是工作在干我。”
这么想着,付夫开始不自觉地在床面上左右翻着身,越这么整脑子越清醒。
“妈的,出来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把安眠药放包里。”付夫开始郁闷起来,于是坐起身来,盯着黑漆漆的房间愣起了神。
而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付夫一愣,还当是自己听错了。
忽然,门口又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音量却大了十倍。
“咚咚咚—”就在付夫愣神的当口,门后面开始传来密集而激烈的巨大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猛烈地敲击着大门。
这时,付夫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谭原野颤抖结巴的声音:“它们—来了!”
这时,门外“咚咚咚”的闷响已经连成一片,就像风暴里密集的雨点正在敲击挡雨棚。
而伴随着碰击房门的响动,一种急促尖利如怨灵呻*的“呜呜”之声也逐渐由小而大,汇集成为让人心惊的合奏。
随着“合奏”越发高涨,谭原野堆积在门后的砖头也开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