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他开口问道:“到第三天白天,你们是不是又下了一次井?”
闻言,谭原野双手一拍,一个小时内第三次巴结付夫:“付老师真是太太太睿智了!第三天上午,矿领导亲自下井侦查,却发现耗子们又跑了个干净。不过这次,矿领导也长了心眼,当天晚上再下了一次井,结果再次看到了鼠潮。”
看到谭原野激动得有些涨红的面庞,付夫颇有些不悦:“这小子,看来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对付夫的反映,谭原野完全没有察觉,继续手舞足蹈地说道:“接下来三天,矿上就每天白天和晚上各派一队人下井侦查,发现耗子仅仅出现在夜里。掌握了鼠潮的活动规律,领导也找到了少亏一点本的招儿—让工人白天开工,晚上就停工。就这么一直到做到了现在,同时,矿领导还让我们严格保密,绝对不能外传,否则如果上级插手造成矿场损失,就要扣我们一整年的工资。”
听到这里,付夫对鼠潮的来龙去脉基本有了把握,于是很满意地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一抬手,已经下午五点三十了。
“哟,时候不早了—付老师,要不我们吃点东西去?”谭原野凑到近前,讨好地问道。
“也好—我们就到你第一次看到大耗子的那家馆子如何?”付夫笑道。
“好—付老师是想顺路再采访采访当时的目击者吧?”谭原野讪笑道。
“对,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点当记者的灵光。”付夫说道,顺手提起自己的采访包,抬脚就出了门。
谭原野也立即弓着身子,紧随付夫迈出了宿舍。
而这时,矿场大门外不远处的一个棚户区里,一间四面墙上都糊满报纸的出租房里,正传出一阵阵有气无力的呻*声。
“啊哟—整死老子了—啊哟—”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像大虾一样蜷缩在出租屋的铁架子床上,张着口一面剧烈地呼吸,一面高高低低地呻*。
初看这男人,浓眉眯缝眼,长脸酒糟鼻,浑身疙瘩肉,相貌虽有些不善,却也生了一副硬汉面容。
而听这男人嘴巴里的呻*,却又让人觉得眼前这货就像一个正在生孩子的婆娘:“啊哟—我的妈,啊哟,好疼,饶了我吧—啊哟—”
男人就这么叫唤了一会,忽然一阵炽热的径流从他的心脏涌向全身。
这感觉堪比万针齐发,登时就让男人浑身一震,原本如大虾一样蜷缩的身体也猛烈一挺,赫然张开成一个“大”字。
他的左臂,这时也从铺盖里伸了出来—一圈拳头大小的齿痕,赫然印在他的左臂上,伤口也已经有些发紫溃烂。
就在男人身子扭动的一瞬间,他的一条腿也直直地蹬向了床尾,将原本胡乱堆放着的一堆衣裤一脚踢到了地上。
就听到“啪”的一声,男人的衣服裤子轻轻落到了地面上。一包烟、三五个硬币和一张身份证也从裤子兜里抖了出来。
身份证上,印着男人的名字:张大伟。
这时,张大伟已经从呻*过渡到了嚎叫:“啊哟—哟,老子遭不住了哟,啊哟—龟儿子的秦小面,你他妈竟敢卖不干净的面给老子,痛死老子了—啊哟—等老子好了,看我怎么—啊哟—”
又嚎叫了一会,张大伟的脑子渐渐开始迷糊起来。
在即将昏迷的一瞬间,张大伟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妈的,早知道,前天老子就不到网吧玩‘血热江湖’了…不到网吧玩通宵,老子就不会被耗子咬,更不会跑到秦小面的摊子上吃早点闹肚子了…”
胡乱琢磨间,一阵热流忽然在张大伟心窝处迅速聚集,而后迅速向全身奔涌。
一阵前所未有的痛觉,也登时让他清醒起来。
张大伟当时就觉得,浑身像被万根金针击中,喉头旋即涌出一阵热流。
他“啊”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
“吃碗面竟然会…吐血?”张大伟盯着床上的大滩血迹,吓得三魂飞了俩。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刚喷出的血迹里有光一闪,好像有些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张大伟愣愣地低下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三颗牙齿。
“啊—”一阵尖厉的嚎叫,重新在出租屋里响起。
就在张大伟嚎叫不断的时候,三百米外一间紧邻矿场大门的面店里,店主秦金山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盯着手机看《神雕侠侣》。
忽然,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用来一阵寒意,让秦金山浑身一激灵。
“妈的,是谁又在骂老子?”秦金山低声叫骂道,吓得身旁正在洗碗的店小二也是一激灵。
秦金山回头看看店小二,怒道:“愣着做什么?快给老子干活!”
店小二旋即将头一低,继续洗碗。
回过头,秦金山抬头望了一眼小镇空荡荡的街道,心里又生出一阵抱怨:“这矿场领导也不晓得是抽了什么风,怎么把三班倒改成了两班倒?现在安逸了,老子的夜班生意全泡汤了。”
在心里又骂了一阵,秦金山却又没可奈何,于是正准备低头继续看杨过和小龙女缠绵悱恻。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两个人。
就见不远处的矿场大门口,一个约莫三十来岁、身材很结实的平头男子,正和一个身材瘦削如豆苗的眼镜男一起有说有笑,慢慢钻出场门向自己的小店转悠而来。
“这两人…”秦金山心里一喜,旋即从柜台后一跃而起,朝店小二大呼道:“快,有生意了!”
这时,刚迈出场门的付夫和谭原野,也远远地看到了面店里的躁动。
“你们矿场里如今只开白班,怕是也影响了矿场周围这些店面的生意吧—你看这老板,已经快要疯癫了。”付夫盯着不远处的面店,讪笑着说道。
“付老师说的是,矿场缩短了工时,最受影响的就是这些店了—在这云雾镇上,我们矿可是唯一的大市场。”谭原野回答道,脸上有些自豪,旋即又有些落寞,“可惜啊,现在矿场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看到谭原野的表情,付夫忽然生出了一些怜悯,于是安慰道:“莫这么说,你们矿场还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你们不是在搞什么户外旅游转型么?等这个产业发展好了,就算紫云矿被采光了,矿场也不会垮。”
闻言,谭原野很感激地向付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