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媚叫:“张哥,你伤得不轻,快快快,让妹妹我给你包扎一下。”
一回头,就见一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笑盈盈地凑到张大伟身旁。
话到这里,谭原野脸上浮出一阵很三八的笑容,提起水壶又喝了一口水,这才又继续说道:“这婆娘名叫王丽,是镇上网吧的老板娘,虽说也有些姿色,但是平时总喜欢跟镇上和矿里的男人勾勾搭搭,因此也没老实男人愿要,于是就这么一直单身着。”
闻言,付夫又点燃了一根烟,面无表情地问道:“然后又如何?”
见付夫对这些三八之事没什么兴趣,谭原野旋即收住讪笑,正色道:“然后,张大伟就色眯眯地对王丽说,老子为了你被咬了,老板娘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王丽听了,就媚笑着回答,张哥英雄救美,报答是应该的。于是她就塞了三百元钱给张大伟。”
“再往后怎么样了?”付夫又问道。
“再往后,张大伟他们就回到网吧继续上网,我就到小饭馆吃了三两重庆小面。”谭原野说。
“就这些?”付夫说。
“嗯,这天就这么过了—这就是我和鼠潮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谭原野说道。
闻言,付夫又“哦”了一声,有些兴味索然地叹了一口气。
见到付夫的表情,谭原野立即像明白了什么,继续说道:“付老师莫慌,后面还有。”
“还有什么?”付夫双眼有光一闪。
看到付夫彷佛又恢复了一些兴趣,谭原野也有了笑容,继续说道:“第一次碰到大耗子以后,我虽然觉得有些稀奇,却也没有当成什么大事—因为矿场附近的云雾山上有一些农户在搞特色养殖,当时我就以为,说不定这些耗子是从养殖场里逃出来的海狸鼠。可是,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说到这里,谭原野忽然讪笑着停了一停,彷佛要吊一吊付夫胃口。
看到谭原野讪笑的表情,付夫有些恼:“快说快说,卖什么关子。”
见付夫不满,谭原野立即收住笑容,继续用很顺从的语气说道:“我第一次看到大老鼠后的第三天,对,就是第三天,我们矿里就出现了鼠潮—付老师,请注意,我说的是真正的鼠潮。”
“什么意思?”付夫有些不解,急急地问道。
“刚才我已经说了,我第一次看到的大耗子仅仅是一群,约莫着也就二三十只,还远远称不上‘鼠潮’—而三天后的这次,大老鼠真的成了‘潮’。”话到这里,谭原野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和大老鼠初次接触后,镇上和矿区里一切如常,就好像大耗子从来没出现过。
谭原野也像平时一样上班吃饭睡觉,一直到三天后的清晨。
这天夜里,谭原野又加了很久的班。一直到夜里十一点过,他才满面郁闷地迈出办公室,准备回矿工宿舍休息。
谭原野迈出办公室时,天黑如墨。矿区道路上,到处是提着安全帽和矿灯上“大夜班”的工人。
讲到这里,谭原野特意解释了一下:“我们矿的作息时间和煤矿比较像—每天有三班,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
这时,付夫很不客气地插了话:“每天白天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是白班,下午四点到凌晨十二点是小夜班,凌晨十二点到第二天上午八点是大夜班—这些事我都知道,请你继续说重点。”
见付夫口若悬河地说出了紫云矿的作息规律,谭原野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付老师真是见识广博,我这厢算是叩拜了…”
闻言,付夫很得意地讪笑了一声:“不知道本人是名记者么?”
谭原野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天夜里,瞧着熙熙攘攘赶去上大夜班的工人,谭原野揉了揉有些血红的双眼,忽然想起前些天宣传科长说要让他拍一组“反映基层矿工敬业奉献”的工作照片,说是要到省里大媒体上宣传宣传,拍得越脏越累越丑越好,因为要“用矿工的光辉形象激发城里人的敬仰之情和同情心,好让他们追随矿工的脚步,到矿场的旅游景区里来花钱”。
想起这茬,谭原野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了起来。
矿工们要前往的矿井是“云雾三号”井,距离当时谭原野所在的矿场生活区约莫有一公里。
他于是急急回到宿舍,提起相机就往矿井奔去。
二十分钟后,谭原野来到“云雾三号”井外的等候区。
“等候区里面建有澡堂、饭堂…”说到这里,谭原野又开始当导游。
却不想,他又被付夫抢了话头:“等候区就是工人下井前和升井后换衣服、洗澡和吃饭的地方—这些我都知道,请你说重点。”
见付夫满面急切,谭原野也只好继续回忆—
来到等候区,他很快换好了下井用的蓝色棉衣,拾掇好安全帽和头灯,提起相机就来到了矿井入口“候机室”。
在“候机室”,他将和矿工们一起搭乘升降设备“罐笼”进入矿井。
来到“候机室”,谭原野先找到安全员,在安全检查记录上签了字,然后就坐到“候机室”的一排长椅子上,等着“罐笼”从井下把小夜班的工人送上来,再把他和上大夜班的矿工送下井。
很快,“候机室”一侧的矿井入口处,开始传来“罐笼”滑轮和缆绳的响动声。
话说这矿井“罐笼”,实际上就是由一堆铁架子焊接起来的老式电梯,是矿工们来往“候机室”和井底集合点的交通工具。因为四面都没密封,矿工乘梯时甚至一伸手就能摸到矿井壁,因此被矿工戏称为“罐笼”。像这样的电梯,每台约莫能挤进一个班组、大约十名矿工。
少顷,一辆挤满浑身黑灰的矿工的“罐笼”,慢慢升到了“候机室”。
随着电梯慢慢升到眼前,谭原野立即发现了异样—电梯里矿工们的表情,完全没有平时升井后的轻松,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吵吵嚷嚷。他们沾满黑灰的脸上,一双闪着惊恐光芒的双眼圆瞪着,很是渗人。
就在谭原野发现异样的同时,电梯里的矿工们也看到了“候机室”里的同事。
就在这一瞬间,这些天天在黑暗里搏命谋生的硬汉,竟然发了疯一样往电梯外爬,还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三个字:“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