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谭原野沿着进出场区的水泥大道,快步往大门一路奔去。
在距大门还有两百米时,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影子一闪,从道路右侧的黑暗里急急奔出,转眼之间就跑进了左侧的灌木丛。
因为当时黑灯瞎火,加上矿场路灯亮度有限,谭原野全当是碰到了镇里窜进来的野猫野狗,完全没有在意。
于是他继续往大门进发。
忽然,前方约十米处的一丛灌木里,刚才那个影子又冲了出来—这次,它和谭原野的距离近了不少。
黑影冲到水泥大道中央,随即立在道上盯着谭原野。
“什么东西?”谭原野也是一惊,不仅定睛观察起来。
就见昏黄路灯光下,这黑影浑身长满粗毛,一张长脸上生着一个黑豆般的鼻子,鼻翼两侧七八根细长胡须油亮有光。
这不正是一只耗子吗!
看清黑影原型,谭原野却登时觉得寒意扑面—因为这耗子的个头,竟然比普通的猫还大!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面前这巨鼠的双眼完全不见黑眼仁,就只见两个全白的眸子,在黑夜里赫然如老式港片里的楚人美。
当时,谭原野就觉得心惊胆战,却也没有屁滚尿流—毕竟,眼前这货也就是一只耗子。再怎么吓人的耗子,它也就是只耗子,对吧?
于是,他一跺脚,对着耗子一声大喝:“喵—”
却见那耗子一转头,迅速跑进了路旁灌木丛。
看到耗子跑开,谭原野心里一阵得意,于是继续向矿区外迈步。
少顷,他就来到了场区大门口。
“今天宵夜整点什么好?重庆江湖菜?太贵。重庆小面?不过瘾。火锅?人家不是说,一个人吃火锅是傻逼…妈的,被刚才那耗子一吓,老子都不敢吃肉了。”他就这么一面琢磨着,一面跨出了大铁门。
大门外的街道上,两三盏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斜对面的一排平房里,除了两间还隐约亮着灯,基本上算是全黑。
这两间屋子,一间是颇受年轻矿工和镇上古惑少年青睐的网吧。另一间,就是颇受谭原野青睐的饭馆。
谭原野抬起脚,正欲奔向饭馆,忽然就听到网吧传来一阵嚎叫:“快打快打,好大的耗子啊—”
…
说到这里时,谭原野声音一抖,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当时,我、我…就看到、到、到…网、网吧里…”
闻言,付夫心里有些恼,心说“跟这小子说个话真累”,却依旧微笑着劝慰:“莫慌,慢慢说。”
谭原野点点头,站起身从大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壶,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又坐回到付夫身旁。
“付老师,不好意思哟—我继续说。”谭原野笑了笑,又继续回忆了起来—
听到网吧里传出嚎叫声后,谭原野心里就是一紧,双眼急急向网吧挪去。
这时,他就看见网吧原本紧闭的大门“咚”地一声被踢开,一群如猫狗大小的黑影飞一样冲了出来。
谭原野定睛一看,发现这群黑影浑身长满粗毛,都生了一张长脸,还有一个黑豆般的鼻子以及鼻子两侧细长油亮的胡须—这不正是自己才碰见过的大耗子?
“莫让它们跑了!”这时,谭原野听到一声大喝,就见网吧里冲出十来个手握拖把和板凳的年轻男人,紧随着耗子群一阵穷追猛打。
奈何人就算跑得再快,却也不如耗子腿脚利索—人群方才冲到门外,鼠群就已经作鸟兽散,向各个方面狂奔而去,旋即隐没进了茫茫黑夜。
眼巴巴瞧着鼠群跑远,人群开始骂骂咧咧。其间为首一个大汉,正捂着手臂冲着耗子跑远的方向大吼:“妈的,哪里来的大耗子,竟敢咬老子!”
这汉子谭原野倒也认识。他叫张大伟,生得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而且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生了一副风火脾气,是镇上出名的一霸。虽说脾气不怎么好,张大伟却不敢招惹矿上的人—和人烟渐少的镇上不同,矿场再怎么萧条,里面也还是有二三百号大老爷们,不好惹。
谭原野立即跑到近前,朝张大伟吆喝道:“伟哥,你们半夜三更提着扫帚拖把做什么,搞卫生?”
看到谭原野,张大伟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怒道:“谭宣传,你又跑出来吃宵夜?你不知道,刚才老子在网吧打《热血江湖》,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个大耗子,吓得老板娘一阵嚷嚷。你知道,我也算是侠义心肠的人,于是就伸手要捉那耗子,却不想它跳将起来,在我膀子上咬了一口。”
谭原野“哦”了一声,定睛一瞧—就见张大伟圆盘般大小的右掌五指紧闭,紧紧捂住自己的左臂。阵阵血泉,正从他左手指缝间泊泊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