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飞仙村村长家里，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正使劲咽着口水。
他们面前的大方桌上，摆出了村里旷古未有的盛宴。
桌面上，摆了三大碟回锅肉和三小碟炒花生，周围放着用大蒜清油凉拌的猪头肉。桌面中心，一个大如面盆的汤锅，盛满了油腻腻的猪蹄，就连汤里也漂满了油星子。桌子一角，甚至还放了一瓶酒—是真正城里大工厂生产的酒，而不是村里人经常喝的用酒精兑水调和成的“自制二锅头”。
“哟，好酒哟，江津老白干？”
“屁话，妈的什么老白干，我看是剑南春。”
“你们两个不是上过小学么？怎么‘五粮液’三个字都认不到。”
…
一面吞着口水，年轻村民们一面小声念叨。
而就在这张让他们梦寐以求的大方桌旁，正在交谈的两个男人，却对满目佳肴完全无视。
听到程卫国提条件，李本信心里隐隐一紧，笑容也僵硬起来。
“李才子，你莫紧张。”程卫国笑笑，提起酒瓶给李本信倒了一杯，这才慢慢继续说道，“我们村的情况，你比任何一个外人都了解。因为没产业，村里从来只有女人外嫁，是么时候看到过外面的婆娘主动嫁进村里来？因为没钱，村里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没了书念，你瞧瞧，全都傻不拉叽的，能有什么出息？还是因为没钱，村里老人要有个伤风发烧，全得硬扛…你说对不？”
李本信紧紧握着酒杯，越听眼圈也越红。片刻后，他慢慢点了一下头。
程卫国喝了一口酒，给李本信夹了一筷子猪头肉，又继续说：“你看，如果我们能吸引一两个产业项目进来，比如修个景区啦，建个什么肉羊养殖场之类的，这样既不会污染环境，更能让全村老百姓的日子宽松起来—这不是大好事吗？”
闻言，李本信心里不禁一紧，登时明白了程卫国的用意。
这时，程卫国又倒了一杯酒，缓缓递给李本信：“李才子，道理我说明白了，你看怎么样？”
李本信低头盯着酒杯，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见李本信不说话，程卫国耐着性子，又夹过一筷子菜，说道：“李才子，就算我们全村请你放一马—再有项目来的时候，你莫再找上面的领导阻拦了，行吗？”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盯住了李本信。
李本信登时觉得脸上发热。
“村长，我…”他抬起头，很小声地说，“我…不能。”
闻言，程卫国浑身一抖，面色立即涨红起来。
他一仰头，喝了一杯酒，又紧握拳头盯着李本信看了一会，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又低声问道：“不能？又是因为怕影响山上的野猪？难不成这些山这些树这些野猪比我们全村二百来号人还金贵？”
听到程卫国的话，李本信却依旧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声却很坚定地说道：“在少部分人的利益和全人类的利益面前，你又会怎么比较？”
闻言，程卫国浑身又颤抖起来，而且越来越猛烈。
“全人类…全人类都是你妈！”他忽然一声大喝，朝着李本信就是一巴掌。
李本信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不识好歹的疯子—把他给老子绑起来！狠狠地打。”程卫国叫道。
一旁的村民立即一拥而上，把李本信绑了个结结实实，随后就提着条凳酒瓶，轮着揍李本信。
程卫国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大口喝着酒，不断地吆喝：“狠狠打，用力些！”
这时，身旁一个村民凑上来，小声对程卫国念叨：“村长，我有一招，保管让你解气。”
程卫国闻言，顺手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五娘液，在村民面前晃了晃，道：“说来听听—真让老子解了气，整瓶好酒就归你。”
“是是是…一定让村长满意。”就见那村民双眼放出光来，点头道，“村长，你说一个读书人，什么最重要？”
程卫国没想到对方会冒出一个问题来，愣了愣，很不耐烦地说：“少他妈给老子废话—说重点！”
被程卫国吼了一吼，村民吓得脖子一缩，旋即说道：“是脸面。”
闻言，程卫国也来了些兴趣。他凑近那村民问道：“又如何？”
村民回答道：“如何？既然读书人好面子，我们就想一个办法让他颜面尽失，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这岂不是最好的解气？”
这村民的话让程卫国很受用。就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让这李疯子颜面尽失？”
就见那村民阴阴一笑，说道：“他这么些年一直住在大山上，我看他说不定还是一个雏—要不找个母猪羊子什么的，帮他开开苞？”
这话一出，原本一直抱头躺在地上的李本信浑身一抖，立即尖叫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样，算什么男人！”
却不想，他这一吼，反倒坚定了程卫国的决心。
而万分惊恐的李本信，则被一群大汉抬了起来，像猪一样被提到了坝子上。
很快，村民们就成群结队地来了。
看到像猪一样被绑在地上的李本信，不少村民一开始还满头雾水，摆出一幅“今天要唱是什么戏”的懵懂表情。
一个年轻村民面朝人群点了点人头，转身对程卫国说道：“村长，人差不多都到了。”
闻言，程卫国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同样慢悠悠地来到人群前面，大声说道—
“乡亲们，都静一静。今天，我们村要开一个很重要的大会。”
“这个会为什么重要？因为我们要惩罚一个人，一个坏人！”
“前些年，我一直拼了命地给村里拉项目吸引产业，就是凭借想修个厂、建个景区什么的，把穷的叮当响的村子发展得好一点，让你们的日子宽松一点。”
“可是，我好不容易引来的项目，却被地上这个人打小报告给否了！这事，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吧。”
“今天，我们就是要好好惩治一下这坏人！”
…
“弄他！”“弄他！”“弄他！”…程卫国的话才说完，村民们就如同被打了鸡血，竟然开始振臂高呼起来。
“开始吧。”程卫国慢慢回过头，阴笑着对手下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