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你抱怨个球。明天咱们一起，上山去干活。多动弹动弹，身子骨还硬朗一些。你不想多活几年？想就别闲着，多动弹动弹对你有好处。再说了，这片竹林，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念想。可不能在咱们手里被祸祸干净了。栽几棵竹子填几个坑，累不着人。”老头儿的邻居在一旁脱下靴子抠着脚说道。抠了几下，将手指放到鼻子底下嗅一嗅，脸上露出了一丝惬意的神情来。

“你特么...恶心不恶心？这习惯咋就改不了了呢？厕所里的屎，味儿更带劲，要不你去那儿闻闻？”老头儿瞅着邻居脚丫子里的皮屑，还有随风飘来的那股子酸臭味儿，起身朝屋里走去道。

“老不死的，老子抠个脚丫子又碍着你了！明天早上我来喊你，你特么别想着偷懒。”邻居见老头儿走了，手指使劲在脚趾间来回搓动了几下，又嗅了嗅方才说道。没办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嗜好。有人喜好臭豆腐，有人喜好榴莲。这位，独喜欢脚丫子上的味儿。

说是劳力，可是出现在村长眼前的，都是些老头儿。其中最年轻的，都有60来岁了。村子里倒还有几个青壮，可是人家不响应你的号召，你总不能上门强拉着去不是？吩咐各人穿上套鞋，带上工具，村长打头朝山上走去。年龄大了，总归没有年轻人那么灵活。穿上套鞋，一可以防止脚底板被扎伤，二可以防山上那些饿了一个冬天的蛇。笨重是笨重了些，可是安全第一不是！

“咱们先干这片儿，大家把坑再挖深点儿，把竹苗补上就行了。今天来参加劳动的，过几天统一去村委会吃大锅饭。”村长将人领到了既定的位置，然后放下肩上的锄头说道。

“鸡鸡鸡鸡，贝贝贝！”一群老头儿有条不紊的开始劳动，干了约莫半个钟头。老头们正打算歇口气的时候，隐约就听见打前头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歌词儿是怪了些，不过胜在热闹啊！一群老头开始朝着音乐响起的地方走了过去。

“我说，打地底下传出来的。”走到一片看起来被人翻过的土壤跟前，歌声再度传来。一个老头咽了口口水，脚下朝后退了几步说道。这地方，前几天曾经刨出来过一具尸体。这事儿老头们记得真真的。这个时候打下边传来这么怪异的歌声，老头儿们一致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大白天的，看你们给怕的。都让开，我挖挖看下边到底是个什么。”村长拨开人群，手里拿着铁锹走过去道。不是他胆子大，而是他知道这歌儿是什么。因为他儿子打外地务工回家时用的手机铃声，就是这个。

“哎？这不是那谁家的女婿小强么？那谁，赶紧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女婿？”拿着铁锹将浮土铲开，很快就露出了小强那张煞白的脸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村长赶紧朝身后招呼了起来。

“快，送医院！”小强的老丈人走过来，一看这地下埋着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女婿？上前三两下将覆盖在小强身上的泥土扒拉开，用手在他鼻子地下试了试，然后背着自己的女婿就朝山下跑。

“老公...”小强媳妇在家里愁眉不展的，忽然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小强打来的。心里又气又急的，接通了电话就喊了一声。

“闺女，是我。小强在医院躺着呢，你赶紧来一趟吧。”电话里传来了父亲的声音，这让她楞在了那里。怎么回事？自己男人怎么会在医院躺着呢？还有，他难道现在在自己的娘家那里？

“我，我马上就买票回来！”小强媳妇顾不得想太多，起身抱着孩子，拿了钱包就朝门外走去。

将孩子送到了公婆那里，然后又对他们说了小强的下落，公婆给了她2000块钱，小强媳妇拿了钱就奔高铁站而去。她要弄明白，自己男人为啥会背着自己到自己娘家去。还有，他又是怎么进的医院！

自打嫁到了小城，小强的媳妇就很少回娘家了。顶多也就是过年时候回家看看，有时候甚至于过年都没机会回家。她没想到的是，今年居然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回了两次娘家。小强转院了，从镇卫生院转入了市区里的人民医院。他的主治大夫很清闲，因为小强每天只需要输液，其他的诊疗手段完全不用他去做。但是同时主治大夫也很头疼，他不怕接诊病人。就怕跟小强这种，啥治疗方案都拿不出的病人。拿不出治疗方案的病人，通常最后的结果都不好。他担心万一遇到不讲理的家属，到时候他会很难办。

小强躺在病床上输着液，他的老丈人陪护在一旁。等到小强媳妇进了病房，老人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四爷，您这么大年龄，应该是我们请您吃饭的。”天才擦黑，四爷邀约的两个平日里来往甚密的乡邻就来到了他的家。不年不节的，忽然接到四爷的邀请，两个乡邻寻思着，是不是他家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啥的。四爷鳏寡一人，年龄大了有事要找人帮忙也是正常。

“坐下说话！”四爷身上穿着一领崭新的长袍，抬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自己走到门前将大门给关上了。这身衣裳，两个乡邻认识，做成已经好几十年光景了。当年，四爷是打算穿着这身衣裳娶亲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女方临嫁前一夜悔了婚。打那之后，四爷再也没有提起结婚这茬儿。就算有人想帮他介绍，也都被他给婉拒了。估摸着，心伤透了，再也没有那种激情了吧。

“您这是怎么了？”四爷在村儿的辈分算是最高的了，按照辈分，这两人得喊他爷爷。可是彼此之间年龄又差不多大小，两人实在是喊不出口。久而久之，见面便用个您字来打招呼。两人见他神秘的样子，连忙欠身问道。

“吃完这顿，搬家吧！”四爷将酒替二人斟满，然后拿起筷子为他们布着菜道。

“搬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我们搬的哪门子家啊？”四爷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让两人着实是摸不清头脑。莫非是人老了，脑子有些糊涂了？

“听我一句劝，趁早搬家。我是不能走，能走我早走了。也幸亏啊，当年人家没有嫁给我。要不然，我得拖累多少人？喝酒！也就看你们跟我关系不错的份上，我才让你们搬家的。至于原因，我不能说。让你们搬家，我已经是违规了。信我，就走。不信，我尽了人事。”四爷坐下，举杯一口将酒喝掉，顿了顿然后说道。

“您这云里雾里的，要我们搬家，总得给个说得通的理由啊？您也知道，家里人多事多的，就这么回去嚷嚷着搬家。首先通不过的，就是我那儿媳妇。”一人闻言放下筷子连声问道。四爷在村儿里很有威望，可是有威望，也不能一句话就让人搬家不是？这儿是要拆迁了，还是要地震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你们两个货...我太爷爷是干嘛的，你们都应该知道吧？”四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了几下。接连喝了两杯酒下去后，他终于是红着眼珠子开口了。他一辈子，就这两个朋友。心里的话，实在是不能不对他们说。天谴，报应？都是黄土掩盖到眉毛的人了，还在意那些做什么？

“仵作啊，晚清时候的仵作。你都跟我们说过好多次了。”两人对视一眼答道。他们更纳闷了，怎么听着话里的意思，合着这搬家还跟他太爷爷有牵连？四爷今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