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众人看得朴容萨在番僧帮助之下,离开方才鏖战场所,飞升至高悬在上的钟鼓楼,都是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意。朴容萨在楼宇之下喘息片刻,和那年长番僧一起重新回到楼中,与众人相见。
旁边番僧从行囊之中取出草药和麻布,为朴容萨处理身上伤口,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方才情形如何惊险,对朴容萨歼敌之举尽是钦服之情,称赞她施展的诸般法术。朴容萨摇手止住众人议论,微微蹙眉,说道:“方才那些妖物尽数伏诛之时,我心中有一事尚存疑虑,还未来得及思索清楚,又遭到那些水形异物的围攻…这其中细节的确非常古怪。”
旁边众人见得她神色凝重,都是一愣,问道:“不知郡主所虑何事?”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身侧异彩闪动,似有物来到窗外,纷纷转头望去,但见得数个晶莹气泡飘在窗棂之外,幽幽浮动,有武士想起方才这气泡爆裂之时,将那骷髅妖物炸的四分五裂的情形,心中一惊,大叫不好,呼喊众人躲避。但那些气泡转瞬便爆裂开来,如同铳炮轰然,爆炸之力引得大风暴作,崖振谷陨,浓尘毒雾骤然而起。
众武士眼前都是一黯,心中暗叫不妙,但转瞬之间,屋宇之内金光大盛,但见得殿庙窗檐之外七八尺,笼罩一层金晕之光,形如薄纱,将那下方妖物所喷的气泡爆裂之威势抵消而去,结界金光荡漾汪然,周流澄沏,俨然便是众番僧方才设下的防御屏障。
众武士见这般情形,方才松了一口气,朴容萨走向窗边,朝下望去,看得方才那些模糊人形正沿着险绝峭壁攀附而上,口齿张开处,一连串的透明气泡飘散而出,源源不断飞向自己所在之处,但无一能攻破自己这边所设的法术屏障。
朴容萨见得那些模糊人形在峭壁移动不快,距离尚远,且不足为虑,她沉吟片刻,随后转头对众人说道:“方才几群妖物先后来袭,我用法器设下伏击阵势,但其中大半力量,来源于之前那三头妖物的炼化晶石,这你们也都能看出来罢?”
众人想起方才朴容萨独身闯入这钟鼓楼之中,遭遇了水、土石和暴风之形的三头妖物,格杀其中两个,众番僧和吐蕃武士合力击杀另一头妖物,大家都颔首称是。
朴容萨说道:“刚才在用法力催动那土石妖物的晶石,令周遭地势变幻,形成岩石之像时,我并没料到拔地而起的石像能有如此之巨。”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一愣,自己所立之处底下的四座孤石巨象巍峨壮观,将钟鼓楼托悬而起,阻断了妖物进袭的路线,保得众人平安,他们都以为是朴容萨法术威势煊赫,却不料她如此言说。
那年长番僧说道:“郡主莫不是过于自谦了?”
朴容萨摇头说道:“我在初始之时,预计这罗汉石像至多能将楼宇托举五六丈之高,但成形之后,才发觉比我料想的高了数倍,其中缘由,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困惑之色,朴容萨当时面对几百头来袭妖物,自然应该留有余力,不可能将全部法力都施展在抬升地势的巨像身上,但这般数十丈高的巨石异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朴容萨向结界之外望去,但听得轰然爆响、喧腾炸裂之声震动山谷,她不为所动,缓缓整理凌乱发辫,慢慢思索,说道:“我做法催动那土石之妖的炼化晶石时,四尊罗汉巨象初始仅探出地面七八丈,停顿片刻后又继续抬升,其高度远远超出我之想象。当时我便隐约觉得不对,这晶石之中蕴含的能量,应该没有如此之宏大…”
众人听闻此言,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但听她喃喃说道:“若是那土石之妖有如此之能,可以变幻出四尊三五十丈的巨像,那方才在殿中,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我格杀罢?”
旁边番僧疑惑问道:“后来那旋风妖物和水形妖物的晶石,在郡主做法之时也是一般的古怪么?”
朴容萨点头说道:“后来在陷阱之中,我借助晶石之力施展而出的法术,都是极为怪异凌厉,和当初预想的完全不一致…你们方才和那水中的湿发男妖交过手,可曾见它施展出现在这般招式?”
众人随着她视线向外望去,见得那气泡不断涌上,爆裂轰鸣,还见得那一个个模糊人形攀援峭壁,缓缓爬行而上,看这般情形,远比当初和那湿发妖物交手时难缠许多,众人也是微微摇头,心中生出疑惑之意越来越浓。
一个番僧说道:“不单是这些晶石蕴藏之能比郡主预料的强了许多,这些石头变幻出的玄力,竟然也似乎有了自己意志,对在场之人和妖物不分差别发起攻击?”
朴容萨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这些妖物晶石,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影响,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
那年长番僧沉吟道:“莫非是方才那两个汉人道士在搞鬼?”
朴容萨想了想,摇头说道:“我猜测不是,那两个人巴不得我等被妖物吞噬下去,若是他们能在晶石之力上动什么手脚的话,方才应该尽可能消弱我设置陷阱的法术才对,而非如此夸张地倍增其威能。”
众人想起朴容萨险些遭到那埋伏的骷髅妖物斩首袭击,却被那水形晶石幻化出的怪形阻拦,料想道隐子和方相氏也不会这般好心,还能救下朴容萨性命。
众人沉吟思考半晌,依然不得要领,朴容萨突然想起一事,向众人问道:“你等可曾记得,一个时辰之前,那汉人军官带人索遍寺庙,从后山之中找到一个官府衙役,带回来之后,那人一直昏迷不醒?”
众人皱眉回想,果然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似乎汉人世子和他旁边的年轻侍女还认识那衙役,两人见了他之后都露出讶异之情,又依稀记得那张校尉令手下将那衙役用枷锁拷上,丢在大雄宝殿角落之中,便不再理会。
朴容萨继续说道:“据汉人官军所说,那个衙役就是在后山中被发现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在这钟鼓楼附近被找到的…当时那些汉人都很奇怪,为何此人会出现在离正殿这么远的地方?”
番僧和武士相互一望,有人迟疑问道:“郡主看来,那被人发现的昏迷衙役,和现在眼前这些异状,又有何等关系?”
朴容萨犹疑片刻,说道:“巴卧上师在临离开大殿之前,向我叮嘱,令我悄悄施展伏藏密咒束缚之术,困住那个衙役。”
众人听闻此言,眼神中都闪出惊异之色,那衙役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值得巴卧如此上心?
朴容萨看出众人的疑惑神情,低声说道:“巴卧上师对我说道,他隐约觉察那衙役身上有魔物气息侵染,但那气息又十分微弱,仓促之间无法探查,只好现将那人施咒困住,以防有变,击退妖物之后再做详查。”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依据朴容萨方才的推测,莫非这钟鼓楼所在之地另有古怪,方才导致眼前这般匪夷所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