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94
周围那群妖兽见状,皆是发出阵阵咆哮,前后合围,将行钧藏身所在的那具怪形团团围在正中,一个个扑到近前,张口欲噬。那怪形顿足大吼一声,身下现出团团黑云,将自己身躯笼罩其中,八条腕足从黑云中呼啸而出,如赤龙之状,拿攫喷毒,将奔来的妖兽尽数卷住,拖入那团黑气之中,但见那团黑气如同山石块垒,越涌越高,直上半天;其中隆隆有声,如群鼓大作,夹杂着被卷入妖兽的惨呼之声,黑云中有光亮迸射,五色斑斓,其情诡异,不可名状。
转瞬间,奔来的妖兽便被阵中那怪形缠绕吞噬了七七八八,其余的见这等模样,一时间都惊呆了,驻足逡巡,不敢上前,但见那团黑云自地面翻滚而起,高高耸立,犹如危峰障月,云朵顶端,隐约露出的正是方才那蓝面妖物之首,眼如铜铃,灼灼有光,在半空对着余下的妖兽森然而视,看得地上那群妖兽心中胆寒,皆缓缓向后退去。
但听得黑云中一声巨响,那堆黑云如同山崩一样,径直从半空滚落了下来,直压向地上妖兽身上,阴森云气中暗不能视物,只听得有物狰狞咆哮,众妖兽只看得黑气中银光闪耀,有指爪利齿横掠侵铄,如刀剑锋刃般寒意森森,扑面而来,还未来得及跳跃闪避,便觉颈上一凉,要害处裂开一道口子,耳边如同风啸笛鸣一般,鲜血喷射丈许。
一物从地上黑云中振翅而起,靛蓝面孔,赤发獠牙,身材绝大,指爪如刀,头面双臂上都是淋漓黑血,那怪飞起在半空,稳住身形,朝下看去,地上黑气渐散,一具具妖兽残尸卧倒在地,阵型中火光闪闪,血污片片,一地狼藉。
那巨怪见地上再无活物,切齿吼叫了一声,声音中颇有狂躁之意,随即表情一滞,眉头皱起,沉默了一阵,方才叹了口气,收敛双翼,直坠地面,双足踏地处轰然有声。
那怪面上露出些许迷茫落寞表情,它叹了口气,将右爪插入腰间,用指尖勾出一块玉佩,轻轻抛向空中,叮当作响间,那枚玉佩变幻为方才偶人身形。那偶人自半空中坠下,先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脸上现出释然之色,随即望向眼前的怪形,却是吃了一惊。那偶人双手一错,疾雷数声自指尖而起,雷奔电走,朝着身前那双翼巨怪的面门袭去。
那双翼巨怪将手一抬,挡住了偶人那一记雷法,烟焰赫然,自手掌间缭绕不绝,它沉声说道:“切勿惊慌,是我。”
那偶人听得是行钧声音,两眼圆睁,翻身落在那怪人肩膀之上,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阵,方才叹道:“你若不出声音,我却也是辨认不出,你怎地变成这般模样?”
行钧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我多年前修习的五鬼之术,旁门左道,雕虫末技,让你见笑了。”
那偶人叹道:“虽说是左道之术,能研习到这般精深地步,也确实可畏了,我承认从前是小觑了你。方才妖星撼地,阵法紊乱,气息如风暴作,我一时间失去你行踪方位,还担心你为妖兽所噬,却未曾料想,是你吞噬了这诸般妖兽。”
行钧说道:“这等计策,却也只是无奈之举,此术甚是凶险,施为久了,怕是本心迷失,有坠入魔道之险。我万不得方已用此招式,也只是想为肉身复原拖延上些许时间罢了。”
那偶人望着面前巨怪,叹了一口气,说道:“难怪乔玄朴和那些术士都称你做妖僧,你这和尚,却真有不寻常之处,言辞迂腐,手段却是诡异莫测,你我若是为敌,我日后可要头疼不已。”
行钧说道:“君子于小人,力不足胜,固遭反噬;即力足胜之,而小人机械潜伏,变端百出,其亦深可怖已。我行走阴阳两界,若是完全固守于君子之举,怕是也早死上数次了。”
那偶人沉默一阵,说道:“接下来你却要如何打算?”
行钧扭头望向远处,但见那里妖气冲天而起,天际一轮红月,莹莹如惑,他说道:“那边确实有股强悍妖气,也有几个生人气息,我打算往那个方向走上一遭。倘若能斗得过那物,救下剩余的几人,我定要去你说的地宫中,破掉法阵,放你出来。”
那偶人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你现在这幅模样,遇到寻常妖物,固可胜之,但前面那物,却是那群术士为了追杀你,祭出的神道八魔物之一,连我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你去了后果如何,自己心中可是清楚?”
行钧笑道:“我若动身过去,对上那物,也是九死一生的结果。不过既然立誓要普度众生,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又要报答你今日恩情,必然要向那地宫中走上一遭。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自然要慨然赴之。你我就此别过,此间不比地下,你行藏为人识破可是不妙,还是速速回去罢。”
那偶人望着眼前这巨怪,神色复杂,说道:“你这和尚,着实太痴…罢了,今番我也一不做二不休,为你再犯险一次。”说罢,她双手一拢,手指捏了几个法印,低头默诵咒语,身形突长,俨然变幻做行钧方才的模样,衣衫褴褛,背上插着两柄黄金刀勾,背后血污点点。
行钧吃了一惊,说道:“你这是…意欲何为?”
那偶人笑道:“替你引开那神道魔物,再竭力拖上他片刻,你趁了这中间时机,去救了剩下几人,然后脱身。你们千万要竭力向外间逃去,切勿做那般闯入地宫的傻事!”
行钧喟叹了一声,说道:“我未料到你说出这般言语,不过你既然让我逃去,自己又如何脱身?”
那偶人笑道:“我已在此沉沦数百年,再多待上一阵又有何妨,倒是师傅你这般怪人,留在此地徒然让我心烦意乱,你快些离去,也好让我耳根清净些。”
行钧听得心中一动,沉吟片刻,说道:“我心意已决,定要会会那背后主使之人,你不必再劝我,在法阵之中等着我的消息!”
那偶人听得呆了,将脸扭了过去,片刻间又转回头来,回眸间眼中滢光一闪而灭,说道:“时间不多了,那群人很快便要修复法阵,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与你立在一处。我们各自分头而去,保命是唯一要务,你切记在心!”
行钧正想开口说话,那偶人用手按在他口唇之上,低声说道:“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始知相忆深,断魂惆怅无寻处。”
说罢,那偶人身形倏忽而灭,依稀间看得她有若弩箭离弦,朝那血月之下纵越而去。行钧心中百感交集,意若有失,怅然间握了握拳头,振翅腾空而起,没入空中阴云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