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边陲战乱,那夫妇同逃,因为其夫腰间有盘缠,引了一贼人露刃急追之,那阿史德氏忽然回身屹立,等贼人来到时,突抱其腰,贼人恼羞成怒,以刃击之,那女子头上血流如注,却坚不释手,不一会儿便气绝倒地,那女子的丈夫倒是远远逃走…我当时被那丈夫绑在背上,看着自己主人扑地而亡,那时的我尚且口不能言,心中一片混沌,隐隐知晓她是为了自己丈夫而死,但却不想那男子得脱后,转瞬便忘了此事,又娶妻生子,过的好不快活。后来我每每念及于此,都觉得我那主人,实在是不可理喻,愚蠢之极,怎会为了那般负心男子白白送上性命…这和尚,你今日以身犯险,又是为得什么?”
古寺邪灵91
却听得那地上的和尚眼睛略略睁开,低声说道:“我今为利诸众生故,证于最胜无上道故,大悲不动舍难舍故…欲度三有诸众生故,欲灭生死怖畏热恼故。”
那偶人知道这是佛经中王子摩诃萨埵舍身饲虎之前所说话,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放在那和尚额头,觉得触手滚烫,笑了笑,说道:“你这和尚,是烧得糊涂了吗?以血肉之躯去喂那猛兽,你当自己是有几条命?难道说你这么想寻死?”
行钧叹了口气,眼睛睁开,用双肘撑地,靠着洞壁挣扎将身躯半抬起来,说道:“我自己牺牲生命,救赎那几人苦难,也只是暂时之事;你看那世上芸芸众生,仍旧困于生老病死的轮回当中,只有证于最胜无上道,才能度三有诸众生。”
那偶人楞了一下,苦笑道:“莫非你想以此为因缘,早日证得大道,再来以菩提智慧救度众生?你真是个想自杀的傻和尚!我果然没有看错。”
行钧笑道:“我一心求死证道,悟透那般大慈悲,但却总是未死成,今番还不是为你所救?”
那偶人啐了一口,也笑道:“这么说来,我这救人之举还是耽误师傅精修佛法了?早知道就把你丢在那处等死算了。”
行钧也讪讪笑了一阵,然后正色说道:“虽然感激你救我,但我还是心中纳闷,你我本是敌对双方,你为何不痛下杀手?还有,你方才在院中言语,似乎意有所指,这局中还有背后谋划之人?”
那偶人也收敛了笑容,说道:“我冒险救你,自然是意有所图,希望你能投桃报李,我在世间行走千百年,却也是识人甚准,你心地质朴,必然不会负我。”
行钧说道:“你于我有大恩德,我理应相报,但若让我做那伤天害理,取人性命之事,我却是万万不能,你若是那般要求,还是将我这条性命拿回去罢。”
那偶人微微一笑,摇头道:“却不是让你替我杀掉什么人。”
行钧沉吟了一会儿,疑惑道:“我一个穷和尚,身无长物,除了些许法术力气,还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莫非…莫非你是想那男女之事?那却恕难从命!”
对面那偶人气得翻了一个白眼,喝到:“你这和尚却是无礼,天底下男子多如牛毛,我出去只需媚眼一转,手指一勾,便有无数人神魂颠倒,扑了上来,我难道还非看上了你不成?”
行钧讪讪笑了一声,抓了抓光头,说道:“不是便好…却不知我何事能帮上你的忙?”
那偶人正色道:“我现在为人所拘禁,尚无自由之身,我救你活命,自然是要你帮我离开此地。”
行钧吃了一惊,环顾四周,问道:“你说为人拘禁,又是何意?难道现在我便已经身陷囹圄?”
那偶人摇头道:“你且放心,此地是方才你我相斗那处的地下,外人万难察觉。在你倒下之后,我在你身下塞了一块羊脂白和阗玉,留了些许法力在那玉中,现在我便是通过这块玉石和你相谈,至于我那本体,早就被拘禁回法阵之中了。”
行钧又是吃了一惊,仔细看面前那玉石偶人,样貌如生,脱胎玉质独一品,冰晶玉肌飘清韵,啧啧赞叹了一声,说道:“法术竟然可以精湛到这般地步,隔着这拘禁法阵,你都能遥遥御制这玉傀儡?”
那偶人苦笑道:“这也是我第一次施展这术,本来便有风险,怕为旁人所察,又不知道能支撑到何时,方才为你疗伤,便已经耗费了精力大半,余下的时光也不多了。”
行钧和尚哦了一声,点头思索,说道:“那拘禁你的人…”
偶人说道:“那些人却是野心勃勃之辈,和你一样,都是佛门中人,数十年前趁了灭佛法难,朝廷四处诛僧废寺,那些人趁乱掠夺了无数佛门至宝,更是将许多原本被镇压的魔物妖邪收为己用;这偏僻寺庙,便是这些人苦心经营上百年的处所,里面深宫曲折,机械隐伏,法阵森严,其中秘密,连我也不能全部知晓。”
行钧又问道:“那群人为何要将柳小姐等人诱到此地,意图不轨?”
偶人道:“那是为了祭祀一尊邪神,那邪神来历诡异,荒蛮远古,法力足以慑服群魔,只是一直处在那休眠之中,好似每隔一阵便要以活人祭祀,具体情形我也不甚了解。”
行钧沉吟一阵,说道:“如此说来,我那初时感觉没错,此间果然是不详之所。只是我昏迷了这许多时间,也不知道外间情形如何,乔玄朴法力高强,我倒是不担心此人安危,不过其余人等都是尘俗中人,哪里能对抗的了那般妖邪…我不能留在此地,要快些上去相救。”说着便想挣扎而起。
那偶人跨步上前,伸手将行钧按在墙上,冷笑道:“你重伤未愈,筋骨已断,力气不继,这般模样还想重新上去?真是不知死活的和尚,你知道为了对付你和乔道人,那些术士会派出何等强悍妖物?你莫要如此狂妄,不知死活!”
行钧低头想了片刻,说道:“如此这般,我更没法救你出来,你冒险救我,又是何等思量计较?”
那偶人说道:“我要你此刻在这洞穴中安心歇息,一两日之后,你身上法力便可复原,身上创伤对你来说也不是大碍,这里活人祭祀终了之后,法阵必定松懈,趁那些人不备之时,你便设法走脱出去;那乔玄朴是崇玄馆中人,马京瑾又是大员之子,两人行踪不明,朝廷必定派人探查,你只要稍微透漏风口,朝廷中人便能寻踪而至,到时候他们鹬蚌相争,我自然有机会从阵中走脱出来。”
行钧沉声道:“你要我在此地静养,难道是要弃了柳小姐张生等人不顾,听任他们白白送死?”
偶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五人中怕是已经死了几个了,外间乔玄朴正在和谁人相斗甚烈,一旁还有股强大妖气盘旋窥测,你就算上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行钧道:“若我引了崇玄馆之人到来,阵法崩坏,届时不光是你,那些人原本拘禁的其他妖魔之物,怕是也要一起倾巢而出罢?”
那偶人说道:“崇玄馆能人异士极多,怕是也不会放任我等出逃,我所赌的,便是那乱中一线生机了。”
行钧低头思索,想起这傀儡女子法力高深,又是刚刚取了马公子主仆三人性命,也是心狠手辣的妖物,心中犹豫不定,不知如何答复于她。
那偶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说道:“你我人妖异路,本应无甚交往际遇,你若能助我出来,我愿意再欠上你一份人情,以后在世间再次相遇,我愿替你做上一件事情,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