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拂土的时候,刘瞎子的魂魄飘了出来,就悬在我的上方,有些迷茫,不过丝毫没有恶性。我就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干活,坟堆渐渐竖了起来。
等我打下一截木桩做好记号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抬头看,刘瞎子的魂魄丝毫没有留恋,进入大地,从此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
忙完了刘瞎子的身后事,我虽然忙活了大半夜,可居然还是丝毫没有睡意,转头看向了北面。刘瞎子已自己的身死为代价,给我指出了方向,现在要做的就是向着北方一直走下去。
森林里的路不太好走,我流折下一段树枝充作拐杖,如一位远古旅者,行走在蛮荒,在我的右边,太阳越升越高,气温开始转暖,蛰伏一夜的野生动物们纷纷离巢觅食。
各种各样的动物,有些我认识,有些我叫不上名,它们偶尔显现,都不怎么怕我,反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没去惊扰任何东西,只管低着头走路,始终盯着正北方。
穿过一道道密林,翻过一座座逐渐变高的山岭,从清晨一直到日暮,我终于遇见了一条小河。刘瞎子算的一点不错,在这里,我见到了一个年轻人,准确说,是一个逗比……
我看见小河的时候,同时也看见了这个人,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的破破烂烂,不过面目清秀,给我似曾相识之感,只是我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有点混沌,一时想不起来。
夕阳就要下山,在山林中蜿蜒的小河被镀上了一层金黄,波光粼粼,这个年轻人卷着裤腿站在河边的浅滩里,举着一根尖端分叉的树枝瞄着水里,似乎是在抓鱼。
“走你!”年轻人大喝一声,猛然向前一扑,顿时水花四溅。
我看得笑了,这样能叉到鱼?那就奇了怪了。
那年轻人从浅水里扑腾起来,看着空无一物的自制“鱼叉”,挠了挠头,心有不甘自语:“怎么没叉到?我明明瞄准了的……”
“你不知道水面会折射光线吗?”我站在岸边突然说话,把那个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端着“鱼叉”做出了防卫的姿态。
“你是谁?!”年轻人沉声质问。
“过路的。”
“哦,那你走吧。”年轻人挥了挥手,继续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目光来回乱睄,寻找着下一条鱼。
我看得得趣,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这样,我帮你抓鱼,你收留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刘瞎子要我找这个年轻人干什么,他的推算应该没有完,不过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我决定先接触下他看看。他虽然穿的很破,衣服和身上却不脏,在这附近应该有居所。
年轻人听见我的话后,神情凝重起来,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终于点头道:“收留你也可以,不过你可得听我的,并且要干活,当然,我也不会拿你当佣人使,你每天给我抓三条大鱼就行了。”
我有些奇怪,这渺无人烟的大山里吃的东西太多了,怎么他单只是要鱼?
也许他只是特好这一口吧,我心里这样想,点了点头,“没问题。”
“嗬。”那个年轻人语气有些不屑,抬手一挥,那杆木头“鱼叉”朝我飞了过来,我一把接住,溅了一身水。
我显然用不着这个,刚才我也就是说说,真干起来,估计还不如他。我随手抛掉鱼竿,走到小河边蹲下,对着胸口说:“帮忙抓一条大鱼来。”
我的话音刚落,小翠从我怀里探出了头,小家伙怕冷,裹在了我衣服里面。
那个年轻人目瞪口呆中,小翠慢慢游出来,钻进了河水里,扭了几下消失不见。年轻人如同被烫了一般,忙不迭蹿上岸,站在了我旁边。
“大哥,玩的可够大哈……”年轻人讪笑着说,脸色都发青了。
“没事的,那蛇不咬人,只会抓鱼。”我安抚道,接着问:“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个年轻人随口答道:“叫我小六子就行了,我说……你这条蛇真能抓鱼?”
小六子话音刚落,我们前方“哗啦”一声响,水面破开,小翠叼着一条鱼钻了出来,那条鱼足有一尺多长,青麟白尾,看上去很肥,被小翠咬着,完全不知道挣扎。
“哈!真的会抓鱼!”小六子大喜,竟然忘了害怕,蹲下来去接那条鱼。小翠也的确没咬他,将鱼吐在他手里,又游回了我身上。
“这……不会有毒吧?”小六子捧着大鱼问道。
“不会的,它是无毒蛇。”我解释道。
小六子似乎原本就不太在意是不是有毒,就是随口一问,听我这么说,他立刻从腰后掏出一把小刀,作势准备剖鱼。我原本以为他是打算在水边把鱼洗剥干净,然后带回去烧,可结果却出乎我预料。
小六子并没有刮鳞片,他用小刀在鱼肚子上比划一番后,一刀切了进去,然后向外一拧,挖出来一个黑黑的小圆球,上面还连着筋,是鱼胆。
在我好奇的目光中,他挖出鱼胆后连洗都不洗一下,就用小刀挑着送到嘴边,毫不犹豫张嘴吞了下去。
剖过鱼的都知道,只要刺破鱼胆,那条鱼怎么洗都是苦的,这样生吞鱼胆的味道可想而知。小六子立刻伸着脖子仰天,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是想把嘴里的苦味尽可能喷出去。
这样显然没什么用,也就是心理安慰,他足足喘了十分钟气后,才缓过了劲。
“咱们走吧。”小六子拎着鱼站起身,拉了我一下,伸着舌头沿河边向前走,小狗似得不住摇头。
我跟在小六子后面,心中思忖,鱼胆可以入药,难道他身体不好?可鱼胆有一定的毒性,如果长久吞服的话,会造成毒素积累,损伤自己的胆囊。
带着疑惑跟在小六子后面,我悄悄闭上眼睛,准备打开第三目检查下他的身体,可还不等我完全打开,一阵风迎面而来,刮向了正北方。我被这风一激,连忙睁开眼,看了下四周的地貌,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六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我,“这里?大兴安岭,呼玛县啊。”
“呼玛县!”我吃了一惊,有仔细感受了下,没错,正是那条曾遇见过的“魂魄坟场”。数不尽的阴魂被吸引到这条环形阴气流中,无意识的随波逐流,一圈又一圈,直到彻底湮灭。
现在看来,这一段河道就是环流中的一部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的河水长期和浓郁的阴气接触,性质可能会产生变化,里面生活的鱼类也应该会有些特殊的地方,尽管不至于变异,体质肯定会有别于寻常。
想到这,我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前面的小六子,焦点直接放在了他的胆囊部位。果然,他的中枢魄被浓烈的阴气包裹着,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这是中枢魄中了阴毒的症状,虽然还不至于立刻毙命,可必然会饱受病痛之苦。
“那个鱼胆你不能再吃了。”我立刻睁开眼,郑重说道。
听见我的话,小六子吃了一惊,不过立刻就裂开嘴一笑,大大咧咧说:“没事,我身体又毛病,不吃不行的。”
我毕竟不是正牌的医生,他这么说,我还真拿不定,也许世上真有怪病需要这样治疗,可这样也太苦了。当下我下定决心,有机会给他好好做个全身检查,看看病根到底在哪里,也许能帮他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