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是逃票上来的,因为我兜里根本就没钱,好在那座小站根本就没有安检,我上车的时候,唯一的车站工作人员正靠在躺椅上睡大觉。上了火车后,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不过过了几站后我就发现,这里根本就没人检票,车上的乘务员轮班睡大觉,压根就没人管我们,于是我也就找了个角落安心睡大觉。
不得不说,这很泰国,所有人都是懒懒散散的。
下了车,我左右打量一番,汇进了人流中。
作为泰国的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曼谷站人很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外国游客。不过我同为东亚人种,混进人堆里毫不起眼,就这样稀里糊涂跟着人潮走出了火车站。
我原本以为在出站检票口会遇到点麻烦,可结果却是,我根本就没看见检票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火车站外是一座广场,稀疏种植着高大的热带植物,上面人来人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举目四望,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我想找人问问路,可我不会泰语,只好像盲流一般在广场上逛游。
我试着找了几个西方人交流,然后就放弃了,我原来英语就不行,这么些年下来又退化了不少,根本就说不利索也听不明白,人家根本就不爱搭理我。
就在我满心绝望的时候,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一个上穿花衬衫的男人探出头,摘下墨镜冲我点了下脑袋:“中国人?”
“哎!”我心头大喜,也不管自己兜里有没有钱,连忙摆上最灿烂的笑脸跑了过去,“您怎么看出来的?”
“来来来,上来再说。”出租车司机也不回答,转身趴在靠背上打开了后车门,我连忙钻了进去。没钱?到时候再说,他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作为一个就快要死的人,我还要脸皮做什么?
“去哪儿?”司机坐稳,从后视镜看着我。
我略一琢磨,答道:“唐人街。”
我没来过泰国,不过我知道曼谷有唐人街,似乎全世界所有上规模的城市都有唐人街。我打算先到了唐人街,然后再做计较,我还需要些东西,并且还要深入打探情报,唯有去那里才行。
车子刚开了一小段,还没出火车站广场范围,司机一脚刹车又停了下来。我正自莫名其妙,只见他再一次从车窗探出头,摘下墨镜腆着脸笑眯眯喊:“中国人?”
我坐在后座上看向窗外,司机招呼的是个穿着花长裙的姑娘,挺漂亮的。那姑娘被他喊得一愣,转过身来双手合十,露出灿烂的笑容欠了下身,“萨瓦迪卡……”
“靠!”司机微笑着骂了一声,踩下油门一溜烟跑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哪里是有什么慧眼,分明就是在忽悠人,蒙着一个算一个。
“哎,这位大哥,您专拉中国人?”我看得得趣,和司机闲聊起来。
这司机就是个逗比,闻言他回头对着我大笑,“可不是嘛,我是专为咱同胞服务的,在曼谷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翔哥!”
我赶紧把他脑袋掰回去,“好好开你的车吧,要撞上啦……”
一般出租车司机都爱碎嘴子,中国是这样,泰国也不例外,这家伙缠着我聊了一路,说的我头昏脑涨,连怎么到的唐人街都不知道。通过闲聊我得知,这人诨号叫翔哥,小名叫阿翔,是个泰籍华人,家就住在唐人街上。
曼谷唐人街与我想象中差不多,杂乱而喧嚣,不算大,狭窄的街道两旁全是繁体字书写的招牌,站在街口,仿佛回到了民国时代。
“嘿!”身后传来翔哥的声音,我回头看,他搭在车窗上抬头看我,抬起左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我当时就不高兴了,你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咱们是同胞,有什么困难就找你,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这个……那个……”我挠着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管心里多么的理直气壮,那些话也不能真说出来吧?“翔哥,小弟初到曼谷,经济方面有些困难,您看,能不能宽限两天?”
我说的吞吞吐吐,每说一段,翔哥的笑容就收回一分,等说完已彻底晴转阴。
“你小子坐霸王车是吧?!”翔哥恶狠狠一拍车窗,唾沫喷了我一脸,我只得抹了把脸装聋作哑。骂就骂吧,反正又不疼,哥哥我今天就是没钱。
眼看我一副猪大肠的架势,翔哥有些泄气,思量一番后,不甘地说:“没钱可以,你得给我干活,打工抵债。”
“成!”我一口答应,我本就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实在没办法才这样,打工抵债当然没问题了。
翔哥异常气愤,他车也不开了,下车重重摔上车门对我招了招手,“跟我来。”
我跟在翔哥后面,在喧闹的唐人街人流中穿行,七弯八拐一番后,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抬头看,门头上挂着一面古色古香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百草堂。
闻着一阵阵的草药香,我立刻断定,这是一家中药铺或者医馆。我当时心头窃喜,对巫医学我还是有点研究的,来这里打工可谓是如鱼得水,比传说中的洗盘子可要强太多了。
一趟车费没多少钱,我现在只想立刻以工抵债还了,然后去办正事。
“进去吧。”翔哥回头斜了我一眼,瓮声瓮去说,当先跨进了门。
我跟在他后面,前脚刚跨过门槛,耳畔吹过一阵细微的凉风,我愣住了。一般人也许分不清,可我感应的明明白白,那根本就不是风,而是一个魂魄。
我就这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住不动,闭上眼仔细感应,不需要打开第三目我就能察觉,那魂魄在我身边来回盘旋,不肯离去。
不是过路魂魄?我心头疑惑了起来。
其实魂魄远不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样稀少,说到处都是也不为过,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在无意识飘荡而已。可有些魂魄因为心怀执念,总是琢磨着一件放不下的事,就有可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徘徊不去,这种执念天长日久很可能化成怨气,变成恶魂厉魄。
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馆,给人治病的地方,似乎也正常,其中难免有缺心眼的怨恨医生。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睁开眼睛跨过了门槛。
医馆的店面很小,摆满了老旧的实木药架,中间过堂的地方两个人错身都有点紧张。靠东墙的位置摆着一具柜台,翔哥正趴在柜台上,可一个穿着本装的枯瘦老者相对,一起瞪大眼睛看着我。
“人我交给你了。”看见我进了屋,翔哥敲了敲柜台惊醒老者,转身出门离去。
看来,这老者就是这里的坐堂大夫,也就是未来一段时间我的老板,身为伙计,最起码觉悟我还是有的,连忙点头哈腰跑了过去,“需要我做点什么?”
老者冷冷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乖乖做好,等待进一步吩咐。
老中医等我坐好后,从柜台下面取出一副听诊器戴好,在我身上各处听了起来。我被闹了一头雾水,怎么打零工还帮治病?不过老医生一脸严肃不苟言笑,我也就没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