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方小梅和谢富华,他俩也同样盯着身下神思,神情凝重,估计看见的也是和自己相关的画面。一切似乎早已设定好,而我们在按照人家设计好的程序走,一点不乱,就连看似胡乱坐的位置都在这个局中。
现在回想,从还没离开家,一切看似随机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这种命运被人遥控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不等我深想,那头赑屃终于又动了,它抬头向前,重重喷出一口鼻息,慢慢抬起左前腿和右后腿,同时向前跨出了一步。两条巨柱般的腿出水又落水,激起大量水花,发出轰鸣巨响。
跨完了一步,赑屃仿佛在一点点从睡眠中清醒,脚下不停,动作逐渐开始加快,载着逆水而上,每走一步就咆哮一声,震地两旁绝壁“嗡嗡”作响。
我们坐在赑屃的背上,彼此紧紧抓着,不敢动弹,生怕被震了下去。现在的动静惊人,即便是面对面呼喊也听不见彼此说话,只能默默坚持着。
一连跨出十几步,赑屃似乎才彻底醒了过来,速度达到了顶点,不过也就五秒钟一步的样子。即便是这样,激流也被搅得一团糟,乱流在两侧绝壁上来回奔涌。
这东西太重了,力气难以想象的大,这么猛烈的水流,对它构不成丝毫阻碍,逆流而上,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又往深处走了一段,两侧的绝壁愈加平整,渐渐出现了人共同凿刻的痕迹,有些一方被凿平,刻上了各种符号。这些串状的符号是用来占卜的,我对此完全不懂,不过我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后世算学的基础。
周朝以前,中国就有了二进制、十进制、和十六进制三门并行的算学,还有了“算筹”这个计算工具,现在名扬天下的乘法口诀表也诞生自这个年代,可见那时中国的算学有多么先进。然而,这些不过是巫卜术入门的幼学,和真正高深的巫卜术比起来,差距相当于幼儿园和大学,巫卜的高深艰涩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由于太难,自夏朝以后,巫卜术就逐渐衰落,到了春秋时,就和整个巫术体系一同步入了衰亡期。也正是由于巫术的式微,被长久压制的其他流派才得以逐渐壮大,终于出现了后来的百家争鸣。
这个我东西我都看不出门道来,他俩自然更是两眼一抹黑,云山雾罩的,不过谢富华眼尖,很快就发现了其他东西。
那是一个个半圆形的巨大石球,直径有两、三米,表面凹凸不平,半镶嵌在绝壁里,淹在水平线下,赑屃逆流而上将水搅得大幅度波动,这才露了出来。
我也没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看着,这些东西不像是人工凿出来的,可也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流水中的东西表面必然会很光滑,怎会如此凹凸不平?
这个疑问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赑屃走到这一段后,咆哮声又拔高了三分,已震耳欲聋,河里的激流再次被震成了碎沫。生生咆哮中,那些原本半镶嵌在山壁里的石球被这震动一激,竟然一个接着一个从山壁里脱出来,滚进了深水里,在两旁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凹洞。
“小米,这是怎么回事?”眼看一个个巨大的棘皮石球滚到赑屃肚子下面,方小梅开始紧张,对着我耳朵大喊。
我心中一动,试着开眼看那些石球,果然发现了异常。这些东西在第三只眼中,呈现出标准的生物螺旋,竟然是活的!
再向水里看,进入深水后,石球果然蠕动着摊开,螺旋拉成直线,慢慢浮了起来。
我没有把第三只眼看到的状况告诉方小梅,那样她只会更害怕,转回头盯着身后的水面。
果然,一直大步不停的赑屃身后,一段段枯木一般的脊背浮出水面,伸展开尾巴游动,紧紧跟随。这些哪里是石球,分明是蜷成一团沉睡的巨大湾鳄,由于活的太久,体外蒙了一层碳酸沉积物,看上去犹如石球一般。
它们的沉睡肯定和魇术有关,而开启魇术的钥匙,就是赑屃的吼叫声,并且这些湾鳄明显唯赑屃马首是瞻,只是紧紧跟着,却又不敢触碰,更不敢超越。
虽然乌龟和湾鳄都是能沉睡很久的动物,可**不可能一睡几千年,据我估计,每隔几年,这些湾鳄就会在赑屃的带领下,进入某处觅食,然后再由它带回来继续沉睡。只是这一次,由于我们的到来,恐怕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身后的河面上跟着二十多头湾鳄,每头体长都大约在8米左右,这种最大的鳄鱼可以轻易吞下大型动物,这么多跟在后面,这种景象委实令人心惊胆战。
这些湾鳄都很沉默,一点不躁动,默默在后面游,如一根根浮木。
谢富华和方小梅又挤在了我身边,不敢稍动,生怕摔下去喂了鳄鱼。
上古时,中华大地的气候和现在迥异,温暖湿润,湾鳄和大象的生活区域一直覆盖到华北京冀地区,四川有湾鳄毫不奇怪。大洪水过后,气候开始变化,现在国内已无湾鳄的踪迹,大象也仅限于云南边陲。
赑屃逆水继续往上爬,水流越来越急,坡度也越来越陡,到最后,一段接连的瀑布阶梯出现在眼前。这些瀑布每段高只有一米多,一层叠着一层,根本数不清又多少段,水流反复冲击,水生震耳欲聋。
到了瀑布阶梯下,赑屃身形再一次拔高,四条腿伸得笔直,仰天发出一声咆哮,鼻息中喷出一大团水雾。看见它这架势,我知道它要爬坡,连忙扯着方小梅往前一趴,用双手抓住了龟板前端边缘。
谢富华如法炮制,也跟着我趴在了另一边,两人依旧把我紧紧夹在了当中。
“米小经,它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谢富华被水雾激得眯着眼睛大喊。
我是被谢富华绑架来的,现在他却把我当成了主心骨,事事都唯我马首是瞻,这情景实在是有点荒唐。至于他的问题,我回答不了,现在一切只能听凭这头赑屃做主,走一步看一步了。
赑屃做好准备后,立刻开始爬这一段差不多有三十度的瀑布台阶,但见它该两腿联动为单足前进,先抬起一条腿,向上跨了一步。
只听“咚”一声响,,大地仿佛都被它踩得一震,我努力稳住身形抬头看,赑屃的前半身抬了起来,仰头向天咆哮,单足带起的水花迎头从我们身上扫了过去。
“抓牢了,把腿勾在一起!”我被那一阵大水冲得睁不开眼,身体像个破口袋似得点了一下,连忙嘶声大喊。赑屃爬坡的时候,大水冲击的更加猛烈,它那庞大的身躯都开始剧烈抖动,在龟背上根本就趴不稳。
听见我的呼喊,左右立刻各伸出来一条腿,和我的双腿绞在了一起。现在三人缠成了一体,手抓着龟壳前部边缘,终于稳固了。
接下来,赑屃抬起第二条前腿,又重重踏上了斜坡,它的脚掌前部又铁钩般的爪子,依靠难以想象的重量,牢牢站在了激流中,上半身倾斜成了四十度。
又一阵大水冲过来,我回头看,那群跟在后面的湾鳄紧紧聚成一团,贴在了赑屃身后,不敢妄动。现在看来,食物在上面,湾鳄凭自己没能力冲上这一段激流,只能等待赑屃觉醒后,搭一段“顺风车”。
赑屃后腿也踏上了瀑布台阶,开始一步步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