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悬崖边四处打量,这里的山头上光秃秃的,并无植被,犹如人的秃顶。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突兀地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仔细看,上面似乎刻满了花纹。
我心头好奇,山高林密,怎么会有人来这里,还在石头上刻东西。
走到巨石边才发现,这些图案绝不是当代雕刻,而是上古先民的遗笔。画有许多幅,主要是叙事,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刻画着修凿悬棺岩洞的过程,还有这些棺木是怎么放进去的。
“以前对悬棺,学术界有很多猜想,有了这些岩画,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不知何时,查道明走到了我身边,看着岩画感叹。
他从前是个受人尊敬的考古学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知他悔是不悔。
查道明情绪有些低落,没再说什么,我俩围着巨岩继续看。
岩画一幅接着一幅,布满了丈高的岩石表面,历经几千年也没有完全被风蚀掉,依然清晰可辨。接下来,画面中开始出现我昨晚推断的场景,一个个身穿麻布袍子的巫觋主动走进棺木里,有大巫用不知名的东西涂抹他们全身,把活人封死……
又有人带来了兀鹫,被大巫处理,虽然具体过程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推断可知,这些兀鹫的灵魂被取走了。以后它们依然可以生存繁衍,只是代代都是行尸走肉,被那些死而不阴的灵魂占据驱壳,成了傀儡。
我急忙继续往下看,想知道先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接下来是最后一幅画,我原本以为疑问会揭晓,却不想,这幅画却把我俩吓到了。我还算镇定,查道明看见这最后一幅画,直接吓得失声惊呼,慌慌张张后退了一步。
这幅画依旧线条简单,可表现的内容却很明确,那是一片布满悬棺岩洞的山崖,上面有三个人,首尾相接正在向上爬,最下面那人肩上还斜着划了条线,头顶上,密密麻麻全是兀鹫,正在飞向远方。
“这这这……这是我们?!”查道明指着岩画,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的脸色肯定也很不好看,默不作声点了点头,这三人当然就是代表我们,如果不是经历过龟卜,我现在的恐怕比查道明还要不堪。这可是几千年前的岩画,怎么会把现代的我们表现出来?难道那时候的大巫就算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出?
就算他们真的有这本事,为什么别人不算,单单要算我们?我们和几千年前的他们有什么关联吗?
种种荒诞不羁的想法一起涌上心头,把我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就在这时,原本在悬崖边盘膝打坐的玄真子腾身纵起,一个箭步跨到了我们俩身边。不等我开口问,悬崖下响起了一片“呼呼”风声。
“那些兀鹫上来了!”玄真子刚喊出口,山崖里黑压压的兀鹫群升了起来,如一丛黑烟,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呱噪声刺耳刮心。
我们三人紧靠着那块巨岩,尽量把身子往里面缩。
兀鹫群盘旋了几周后,在一头巨大的兀鹫带领下,拉成一行飞向了西面。
看见这场景,我悚然一惊,最后一幅岩画上的情景完全再现了。
我赶紧又看向巨岩,下意识想对照一下,可一眼看过去,傻眼了。岩画是刻在圆形巨岩上的,刚才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整幅,现在角度转过去一点,后面还有内容。
这最后一部分只有一人,从这人眉心里有一竖来看,应该就是我,“我”独自坐在地上,另一个“我”从身体里分离了出来,回头看着自己,飘向远方。
这部分的意思很明显——我死了!
我为什么会死?我又是怎么死的?画里完全没有表现,就此终止。
前后一结合,这些上古大巫无比准确的算出了我们一行现在的行止,又说我会死,似乎这一部分没理由不会应验,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想着想着,我的呼吸还是急促起来,我怎么会就要死了?
“我特么真不该来,真不该管郭子,真不该!”我突然暴跳如雷大骂,把查道明和玄真子吓了一跳,连忙问我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瞪着查道明。查道明被我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
我颓然跌坐在地,双手抱头,烦躁的头都要炸了。我米小经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偶尔犯点小错误也无伤大雅,招谁惹谁了就,怎么就要死了?!
我瞪着眼胡思乱想,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又把我给震了一下,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的?
“老查,你再看看那幅画,上面都有些什么?”我指了指身后的岩画说。
查道明被我说的一愣,又眯起眼睛看,老半天后摇了摇头,说:“奇怪了,我研究过甲骨文和金文,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字。”
“字?”我悚然一惊,再次回头看,果然发现我刚才看疏漏了,岩画里果然还有个字。
仔细看,我原来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坐在了一个“字”上,这个字形有些像眼睛,应该是个“直”字。所谓直不过光,平不过水,甲骨文中的直就是中正的目光,而平就是不流动的水,这两个字现在并未被学术界破解,我还是从外公那里学来的,查道明尽管是曾经的考古学教授,不认识也很正常。
另外,上古的“直”字还有另一层含义,代表着“十”。远古说:大巫一眼看十年,原本是形容大巫们的神通广大,第三只眼开,可以看到十年后的变化,那么,这个字在这里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撑着岩石,死死盯着这幅岩画,脑子里飞速转着念头,突然,我瞪大了眼,画面定格在一张清丽的面孔上。
我回想起来,今年春节的时候,我和那个乃蓬-宝锡兰斗法,着了他的道,差点被杀死,是一个自称“巫女”的女子唱天音惊走了敌人。在我昏迷前,她看着我眉心的第三只眼说:我在10岁前就开了眼,注定活不过30岁。
巫女的形象犹如烙印,深深刻在了我心底,不能磨灭,我把她当成心灵的伙伴,可却忘了她曾说过的话。现在前后一关联,这幅画里总共有三只我的第三眼,难道真如她和岩画上的籖言,我活不过30岁?
我默默琢磨起来,似乎应该就是这样,现在倒是不害怕了。
我今年26岁,就算30岁一定死,那不是还有4年嘛。对于我来说,只要不是马上就要死,还真就没太把这当回事。
记得小时候外公说过,开眼必须要满10岁,否则会有严重后果,至于究竟会怎样,外公应该也不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一直坚决不传给我巫术的外公,为什么又破例在10岁前就教我开眼?
我陷入了追忆中,陈年往事逐渐浮现,我记得那次外公被丨警丨察带走了好几天,外婆把他接回来,他老人家的态度突然改变,立刻就让我开了眼。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天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可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冒险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时候我还小,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那次的事情很不寻常,颇多不合情理之处。不管怎么说,我对外公一丝埋怨都没,哪怕我30岁准死,他老人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小米师傅?小米……”
身旁传来小声呼喊,把我的神思从追忆中拉了回来,是查道明,他小心翼翼说:“这里非久留之地,咱们赶紧走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该走了,也不知郭子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