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了半分钟后,外面的呱噪声渐渐平息,那些兀鹫竟然分开钻进了放着棺木的岩洞里,安静了下来。下一刻,烈风扑面,一团黑影涌进了我们藏身的岩洞,直接落进了棺木,站在了干尸胸口。
我们三人大惊,那只兀鹫同时也发现了我们,浑身漆黑的羽毛立刻直立。这时候我才看清,兀鹫双眼惨白,竟然是瞎子。
兀鹫茫然盯着我们,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举动,我们两边暂时陷入了对峙。
主导兀鹫的是魂魄,几千年的魂魄脑子难免有些不灵光,估计是正在判断我们仨都是什么东西。
身旁传来细微的“嗞嗞”声,那是玄真子在拔剑,她想趁着兀鹫发愣,突然出手把这扁毛畜生给宰了。察觉到她的举动后,我连忙抬起手压住她手背,摇了摇头。
她不清楚事情的本质,就算真的杀了这只兀鹫,对事情也丝毫没有帮助,说不定反倒会把事情搞糟。
拦住玄真子后,我面对着兀鹫闭上眼,打开第三只眼的视界,与之对视。
我之所以这么做,基于一个猜想,如果成立,则危局可解。
果不其然,在我的视界中,那只兀鹫身上的羽毛慢慢平顺,放松警惕,一点点蜷缩了下去。我可以清楚看见,缠着兀鹫的那个人形光斑也随势一倒,进入了下面的干尸体内。
“呼。”我长出一口气,解除了开眼状态,轻声说:“没事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背后就已经被汗湿,刚才的局面太危险,如果我的猜想不正确,或者方法失灵,那只兀鹫只需向外部示警,我们今晚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小米师傅,这都是怎么回事?”查道明藏在我身后,小心翼翼问,一动不动。
我撑起上半身,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来,爬到棺木边,抓住那只沉睡的兀鹫,随手抛向了洞外。玄真子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可随即就发现,那只兀鹫仿佛死了一般,被我扔出去后居然毫无反应,依旧蜷在一起向下坠,转眼掉到了谷地。
下面传来轻微的“噗通”声,我们趴在岩洞边缘向下看,那只兀鹫毫无反应摔在地上,身躯摊开,就这么摔死了。
“神了,您是怎么做到的?”查道明满脸惊奇,还以为我施展了什么了不得的法术。
我苦笑道:“你现在爬进别的洞,随便抓着一只兀鹫扔下去,它也会这样。”
“这……是何道理?”查道明被我说懵了。
想了想,我索性和盘托出,事情是这样的……
这些兀鹫其实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准确说,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它们的身躯还是活的,魂魄却早就没了,占据它们身体的是……这些悬棺里的死人魂魄。
这些悬棺里的人应该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在还活着的时候,用秘法封了七窍五感,把自己憋死的同时,也把魂魄留在了身体内。活人的魂魄是带有阳气的,这些魂魄没法离体,也就变不成真正的魂魄,始终带着阳气。
“魂魄封印在体内?这样能保存的下来?”查道明不解问。
我摇了摇头,“灵魂离体后,会迅速变成纯阴状态,能存在很久,只是灵智会逐步丧失。而不转化为纯阴的话,倒是可以勉强保持住生前的智慧和记忆,可最多只能存在七天。”
“怎么会,这里的死尸恐怕都好几千年历史了吧?”查道明更疑惑了。
查道明问到了点子上,这也是我一开始根本不往这上面想的原因,直到刚才我在尸体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东西。
魂魄封在体内会很快消亡,是因为带着阳气的魂魄等于还是活的,必须得接受活人的滋养,所以,要想长久存活下去,必须得有一套生物系统滋养,也就是这些兀鹫。它们占据兀鹫的身体,出外觅食,得到足够的“养分”后,就回来悬棺里,再进入自己原本的体内,用这种方法,理论上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几千年都完全可能。
也即是说,兀鹫和干尸虽然“一死一活”,却是共生体,共同滋养一个灵魂。
查道明听完我的解说,目瞪口呆,半天后喃喃自语:“太邪恶了……太诡异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方法?”
玄真子毕竟是道门弟子,我的话她立刻就听明白了,并且找出了关键所在,“既然是封死的,又从哪里进出?”
我伸出右手指向干尸,“这里有个通道,可以隔绝阴阳,又能供魂魄出入。”
我所指的位置,赫然位于干尸眉心,那里有一道竖立的疤痕,仿佛第三只眼。
我刚才不经意间发现了这具干尸的眉心有疤痕,一瞬间豁然开朗,这些被葬在悬崖绝壁上的人,全都和我一样,是上古时的巫觋……
他们为了某个目的,布下了这巫法,让灵魂保留完整意识存活下来,到如今已历数千年!
由于阳气在尸体内散不掉,尽管处在潮湿多雨的山区悬崖上,他们仍然被自己烘成了干尸。
说是能完整保存下记忆和智慧,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人活几十岁都会变成“老糊涂”,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存活几千年,这些魂魄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虽然我本身也是个巫觋,却绝对不赞同这样的做法,死了就是死了,以这样的方式保留下记忆有什么意义?平白多受几千年的煎熬罢了。至于这残忍诡异的手法,我倒没太多感觉,毕竟那是个洪荒蒙昧的时代,现在的道德标准,在那时候完全不适用。
当然,这些方法就算我学会了,也不会用,我毕竟是现代人,道德法律观念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
一道目光锥子般刺在我脸上,我转头看,正对上玄真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光是他,查道明这时也不看那具干尸,而是死盯着我的眉心。
“为什么,小米师傅你的眉心也有这样的疤痕,一模一样。”查道明若有深意问。
当然一模一样了,这疤痕是用指甲掐出来的,不会有多大区别。我连忙信口开河:“我这是小时候摔的,纯属巧合……”
不管他们认不认可我的说法,反正我坚持,他们也没辙,话题又转向了干尸里的魂魄。
“你说这干尸里有个活的魂魄?那会不会被我们惊扰?”查道明问。
我笃定说:“绝不会,魂魄看东西不用眼,听声音不用耳,与我们的感官完全不同,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休息够了再走。”
确定了真相后,我已经不怎么害怕了,这虽然也是带着阳气的魂魄,可和上次看见的“阳魂”完全是两码事。它们的行动受限,唯有进入了兀鹫体内才能对我发动攻击,而现在至少这一只已经没了机会。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久留之地,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兀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决定等恢复些体力后,赶紧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休息的差不多了,再次出洞,开始向上爬。有过攀岩经验的人就会知道,向上爬远比向下爬容易,我们现在处在悬崖当中,没得选择,只能向上。
由于心情放松了许多,这一次我们爬得很慢,没隔一段就找个岩洞墓室休息,等终于爬上崖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昨夜基本无雨,还能看见月亮,可随着天亮,乌云又布满了天空,山顶上水汽弥漫,随时可能下雨。
饿着肚子爬上悬崖,这时候我们体力已经透支,只能先休息下再考虑下山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