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怎么也打不死,外公一把掀开挡路的人,划着一根火柴丢了过去。难以想象的一幕出现了,**的水鬼身上仿佛满是汽油,火星刚粘上,立刻“轰”的一声,转眼烧成了一个大火球。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大作,刺得人耳膜都疼,那团火像皮球一样在香瓜地里翻滚弹跳,附近的人忙不迭扔了农具四散奔逃。
没一会儿功夫,火球停止挣扎,静静焚烧起来,水鬼显然已经被烧死了。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全都**的,大热天剧烈搏斗,所有人都出了一身透汗。
火焰开始收缩变小,冒出了股股黑烟,一股难闻的臭味散发开来,仿佛烧着的是一具腐尸,闻之欲呕。下风头的人受不了这股怪味,忙不迭往上风头跑。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凄厉的警笛声,一辆bj2020丨警丨察停在了机耕路上。车门打开,三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丨警丨察扶着个妇女走了出来,正是小扁头他娘。
那年月大家伙儿都怕丨警丨察,看见他们过来,乡民们不明所以,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动。
那四人到了香瓜地后,小扁头他娘疯了一般挣脱丨警丨察的搀扶,扑向了仍坐在地上的刘老汉,他刚才被撞的不轻,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莫名其妙中,小扁头他娘跑过去,一把揪住刘老汉,抡起巴掌抽打起来,咬牙切齿喝骂:“你个老畜生,老畜生!”
刘老汉连挨了几巴掌,又被狠狠在脸上抓出了几道血印子,终于毛了,一把把她掀翻在地,指着怒斥:“你发什么疯?!”
话音刚落,两名民警冲上来,各自抓住刘老汉一条胳膊,反劈到了背后按在地上,“你给我老实点!”
刘老汉一把年纪,那里能抗得过两名身强力壮的民警,被按得丝毫不能动弹。
小扁头他娘面目狰狞爬起来,从地上抱起一块人头大的土坷垃,尖叫着重重砸在了刘老汉后脑勺上,老汉白眼珠一翻,梗起来的脖子软了下去,当场闷了过去。
另一名干警连忙拦住发了疯的小扁头他娘,大声呵斥:“你再这样就把你也抓起来!”
小扁头他娘一软,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那苦命的儿啊……”
当场好几百人看着这一幕闹剧,神情复杂,没人出声。这时候大伙儿琢磨过来了,小扁头他娘怒火攻心,一门心思把刘老汉当成凶手,报案来抓他了。
司法上,疑罪从无还是后来的事,那时候就是疑罪从有,意思就是说,你是嫌犯,你就有罪了。刘老汉现在是嫌犯,而且还是杀人嫌犯,他就基本上毫无人权了。
刘老汉只是被土坷垃闷了一下,这么一会功夫缓过了那口气,哭着喊:“扁头他娘,真不是我干的,害死你儿子的是……”
转头看,那边火已经灭了,只余黑烟缭绕,连灰都没剩下一小把。
带队的干警看了那片焦黑一眼,皱眉在鼻子前挥了挥,左右一打量,竟然走向了我外公。
看着走过来的丨警丨察,外公面色变得阴沉,站在原处不动。
“你是梁可玉?”丨警丨察看着外公问。
外公不动声色把我稍稍推开了些,淡淡说:“我就是。”
那名丨警丨察接着问,“你在这里搞封建迷信活动,这是违反法律法规的,你知道吗?”
“知道,我承认错误。”外公老老实实回答。
闻言,那名干警点了点头,神色舒缓了些,招手说:“跟我们走一趟吧,把事情交代一下,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这一步,不管事情大不大,你也得跟着去,好在丨警丨察没有押外公,更没有给他戴手铐,就这么先聊着把他领走了。
与外公相比,刘老汉就惨了,他双手被别在后面,用拇指铐铐住,被两名丨警丨察推推搡搡往前赶,跌跌撞撞的,脸上还在流着血,狼狈不堪。
我当时还太小,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只是一个劲的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外公被带走。
丨警丨察在,没人敢说话,直到吉普车呼啸而去,大家伙儿才算是回过了神,开始大声议论。
“小米,快去通知你外婆!”突然有人在身后重重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倒在地,回头看,是面色凝重的队长,算起来他还是我表舅。
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哦”了一声,爬起来沿着田埂撒腿就跑,魂不守舍。
我脑子里一片空百,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路上摔了许多跤,直到看见了外婆,才算是回了魂,“哇”一声哭了出来,“外婆,外公让丨警丨察带走啦!”
外婆当时正在纳鞋底,听见这话猛然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半晌后,她老人家的一把逮住我,厉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外婆出身大户人家,书香门第,见多识广,尽管事发突然,她还是迅速镇定了下来。
我哽咽着把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外婆慢慢松开手,又坐回去琢磨起来。
又过去一会儿,外婆似乎有了决定,温和的把我揽过去,摸着我的头叮嘱:“我在大锅里摊了面饼,你饿了就把锅里的水烧开,闷热了再吃。”
我不停点头,烧大灶我会,只是不知道外婆什么意思。
外婆慈祥的点了点头,想想又嘱咐:“记得每次都要往锅里加点水,我得出去一趟,可能要几天才能回来,你看好家,千万别出去。”
我又点了点头,外婆这才松开我,起身回了自己屋,从里面闩上了门。
房间里传来沉闷的敲打声,我不知道外婆在干什么,就大声呼喊,可外婆根本就不搭理我。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后,房门打开,外婆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来,胳膊上挎着个包袱皮。
“听话,看好家!”外婆又严厉的嘱咐一声,挎着包袱急匆匆出门去了。
我推开外公他们房门看,只见那张沉重的木床被移开,下面的青砖地面上被扒了个动,乱七八糟的。
凭我当时的小脑瓜,是想不明白这些事的,何况这时候我正深陷在无边的惶恐中。
外公被带走了,外婆也走了,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这种状况还从未曾有过。我怕得要死,那种被绝望和恐惧充满身心的感觉,我现在形容不出来,也不想再细细回忆。
我一个人在凉床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一团糟,又换到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整个人都呆傻了。这时候我说不出的孤独,可又不愿和别人接触,只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等外公外婆回来。
处在种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中,我浑浑噩噩的,等感觉到肚子饿了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我走进厨房,把锅膛点着,又按照外婆的吩咐把锅里加了点水,就坐在灶间默默烧火。
外婆在锅里摊着六张面饼,贴在大锅沿上,隔水蒸热了就能吃,等谁少开了后,我就把火盖熄,揭下来一张,走回堂屋坐在凉床上吃了起来。我的目光一直望着门外,盼望着外公外婆能立刻回来。
不知不觉,我躺在凉床上睡着了,等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我赶紧看向大门口。大门还开着,和昨晚一模一样,家里除了我,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又饿了,只好再往大锅里舔一瓢水,又开始热面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