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没打算用枪,只想吓唬吓唬它们,让它们别那么嚣张。所以刚开始时,无外乎是扎草人、挂铃铛、埋绊线、挖大坑,没想到这法子不灵,我家的羊,照样今天三头明天五头地丢,更可气的是,它们能瞒过乌拉的眼睛把羊偷走。
普通的陷阱没有用,那我就把陷阱升级,我弄了七八个绑了鲜肉的捕兽夹子,埋在暗处。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七八个捕兽夹,统统被拖到了我家门口,我一开门,自己差点就中招,不仅如此,它们还把里面的肉给吃光了。
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狼还成了精了!后来你也可以想象,我自然把十八般法宝统统用上了,那些陷阱设计得,我自认就算是最厉害的猎人,他也要中招,我还玩不过几只狼么?
没想到,它们给我上了很深刻的一课。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被自己设计的陷阱搞得狼狈不堪,要不是乌拉,好几次我就掉陷阱里出不来了。”
我不敢相信,说:“这也太神奇了吧?它们怎么做到的?”
买买提没好气的说:“那谁知道,我要知道我就不是人了!不过有几次,它们像是表演给我看的,也故意在我面前强抢走几头羊,你猜它们怎么弄的……”
不等我答话,买买提接着说,“你绝对想不到,就在我家母羊发情那期间,它们不知道从哪里赶来几头英俊高大的公羊,一下子就把我家养的公羊给比了下去。你说那些羊婆娘,也是傻不啦叽的,都不看看那些公羊背后站着的是狼还是别的什么,就屁颠屁颠跟着跑了,赶都赶不回来。”
“神奇,真是神奇!”
买买提愤愤不平地的说:“而且那些狼的意图很明显,你用多狠的招,它们就用多毒的计。比如有一次,我给羊腿上都抹上辣椒水,那些狼只要敢动我的羊,就让它们的鼻子开花,这一招够狠了吧,连乌拉我也不敢让它靠近那些羊,没想到,它们竟然用了招更毒的!”
我忙问:“什么更毒的招?”
买买提苦笑道:“它们怎么把羊弄走的我不管,不过随后而来的报复行为,却让我差点承受不了,它们……它们竟然把禾木村,那些村民的羊赶到我的羊圈里来了。
第二天,那些村民就找到我来兴师问罪,我是有口难辩,有苦说不出。我买买提虽然不善和人交往,但自问行得正,坐得端,没干过一件坏事,却被一群狼搞得声名狼藉,后来村里丢了羊,大家都来找我,唉……要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肯定不会来这里。”
我惊得半天没说话,因为能使出如此手段的狼,不是成精了是什么?
半晌我回过神来,问:“刚才说狼赶着公羊来勾引你家的母羊,还把别的村民的羊赶到你的羊圈里,难道,它们不是为了吃羊而掳羊的?”
买买提点头说:“对,所以我才说他们是偷走了我的羊。”
“狼偷羊却不吃羊?那它们把羊又掳到哪里去了?”
我顿时愣住,喂养牲畜,这绝对是人类才拥有的行为,这群狼,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买买提说:“这又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过,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它们偷走这些羊,竟然是为了喂养它们!”
“那它们为什么要来偷羊?”我不解的问。
买买提称赞说:“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没错,那些狼,不吃羊。”他回过头去,放眼山脉说:“在这大山脚下,地肥草青,栖息了大量的藏野驴、长毛羊、马麝、野猪什么的,这群狼的数量虽然不少,但这里的生态系统要养活它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我很快又想到了在可可西里遇见的那只灰不喇唧的迁徙狼,它们不但赶着一只大灰熊迁徙,还通人性赠送给贾四道一根骨笛。
越发达的地方人精就越多,这狼是越荒芜的地方,反倒是越有灵性。
买买提指着前方说:“就在对面那道山梁后面,也是古冰川遗迹,形成了一个像盆子一样的地形,所有的羊都被放养在那里,还有许多野生食草动物。
这群狼比最优秀的牧羊犬干得还要好。它们将羊群整合成编队,划定了范围,指挥着羊群有计划、有规律地啃食青草。它们为什么要偷家养的羊呢,就是因为它们知道,家养的羊好管理,让它们去西边就去西边,让它们去东边就去东边。”
我奇怪的问:“它们喂养羊,又不吃羊,目的何在?难道是想把羊养肥了再吃?”
买买提说:“别说是你这种来自大地方的人想不明白,我也想了很久想不明白,直到这群野生牦牛突然出现……”
看着周围的地形,想到被困住的野牦牛,再想想狼群的所作所为,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背后嗖嗖地冒着冷气,“你,你是说……”
买买提道:“现在你知道我没有说假话了吧,这群狼,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这群野牦牛了。我估计,他们就是跟踪着这群野牦牛来到这里的。这群野牦牛,是在进行有规律的迁徙,它们从南吃到北,又从北吃到南。
对面的谷地里是一片极大的草甸,而要到达那里,需要翻越高海拔的山脊,因此,没有什么野生动物去到那里,对那群野牦牛来说,那里简直就像极乐园。
每年这个季节它们就迁徙到那里,那里的青草足够它们吃上好几个月,它们可以在那里修养生息。
只可惜这次,当它们翻山越岭到达那里的时候,留给它们的,只是一块连草根都不剩的荒地,还有几百头恶狼。”
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个过程都经过了精密算计,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怕,仿佛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不是一群狼,那是一群阴谋家。
别说对付一群野牦牛,就连买买提,也被它们玩弄于股掌,折腾得够戗。它们仿佛看穿了人性,小小的一个计谋,就能让人与人相互怀疑,相互猜忌,或许人在它们眼里,也就是一种普通动物,比牦牛聪明不了多少。
买买提淡淡的说:“知道我第一眼看到那些放牧的狼时,是什么感受吗?在我眼里,看到的不是一群狼,而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它们分工协作,各司其职,整个族群运转起来,就像开足马力的机器,任何试图阻止这台机器运转的力量,在它面前都显得有心无力。”
我感叹的说:“这些群狼的首领太厉害了,在它的带领下,整个狼群的社会形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买买提说:“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那只才是狼群的首领。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我观察这群狼有些时候了,但就是没发现,究竟是谁在统一指挥着狼群。有时候,好像有好几头狼在各自发号施令,每个家族的族长也会对自己的族狼下达命令。
进餐的时候,我也看到是好几匹狼同时进餐,没看到哪一头狼独立于狼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