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狼的领地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如果遭遇天灾,比如干旱、酷寒,导致食物无法维持生计,这时候,就会出现一种罕见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将要看到的。”
“迁徙狼?”
买买提看了我一眼,点头说:“没错,迁徙狼。不过狼迁徙要有先决条件,首先,要出现一个特别强大的家族。狼和人一样,也讲天赋的,有时候,某个家族会突然出现一位特别强壮,或是特别有谋术的族长,在它的带领下,那个家族肯定会比周边的家族强大。当那个狼家族强大到可以无视周边的家族时,同时它们也就会无视所谓的领地潜规则。
在这个家族面前,将不再有领地的边界,它们会霸占别的家族的领地,那些弱小的家族,只能选择顺从或是被驱逐,这个时候,整个狼群已经开始由家族转变为集团,聚集在这个优势家族周边的附属家族将会渐渐增多。
所不同的是,它们不是单纯的合作集团,而成为一种有阶梯关系的等级分明的战略型集团。
第二个条件,就是环境改变。物资丰裕的领地不会出现强大得可怕的家族,只有在那些物资匮乏、领地无法维持生计的地方,家族与家族之间反复地战斗,才会突然有某个家族崛起。当它们聚集成集团,而那巨大的领地内依然没有可养活它们的食物,那么,整个集团就将发生质的改变,它们会从领地狼转变为迁徙狼。它们将被迫从自己世袭居住的地方迁徙几千乃至数万公里,以寻求可以生存的环境。
领地狼和迁徙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数量,在长途的迁徙中,未知的困难是无法估量的,没有足够的数量来维持,狼群根本就不敢大范围的迁徙。
迁徙狼是狼群为了生存下去而被迫采取的手段,这时候狼就不是几十头、几百头,多的时候甚至会出现上千头狼聚集在一起。”
“上千头狼聚集在一起的迁徙?你见过吗?”
买买提点头,轻描淡写的说:“只见过一次,当时我们有二十个人,最后只有我幸运的活了下来。”
被一千只狼追捕会是什么情场?
我在罗布泊也曾经被狼群追杀过,但那只有二十来只,而且不是迁徙狼,那情景足以令我终生难忘。
贾四道对我说过,狼是学习型生物,和记忆遗传型不同,需要母狼教会小狼如何捕猎。捕猎的时候,由头狼锁定目标,其余的狼都有各自的线路和位置,从各个方向围追堵截猎物,通常这种默契,经过几次实战演练就能配合娴熟,许多家族狼都是从小就一起配合捕猎的,其默契程度非同一般。
当猎物数量众多时,狼群就驱赶猎物,造成猎物群的混乱,跑几圈下来,它们会将目标锁定在跑得最慢、有疾病残缺的猎物,或是失去成年猎物保护的幼崽,然后缓慢合围,集中优势力量对付单一个体,这就是后来演变成经典战例的狼群战术。
当猎物落单时,特别是那些大型猎物,或是年老独自离开族群的猎物,狼群反而不急,它们会远远地跟在猎物身后,追寻猎物留下的足迹,看猎物是否有残疾;嗅猎物的粪便,看猎物是否消化不良;观察猎物啃噬过的青草和树叶,看它们的牙口是否还好……
所以说,狼群的狩猎成功率很高,它们是最讲究效率的团队,能不费力的时候它们不会穷追猛打,能避开危险的时候也绝不贸然突进,如果它们发现一头垂死的猎物,而那种猎物又能对它们构成威胁的话,它们就会一直跟在后面。
十几头狼,围成一个弧形,距离猎物十米左右,如果猎物反击,它们就退散开来;等猎物继续向前,它们又围上来,保持队形,只要不是饥饿到极点的狼,它们都很有耐心。
它们会一直等待,等到那些大型猎物老死、病死,或是被活活吓死……
总之,狼是如今世界上除了人之外,最聪明的,最有团队协作精神的,一种危险动物!
贾四道还说过,狼群的迁徙,就像长征一样,是一段悲壮的历程。
在迁徙的过程中,会上演无数幕征战,几乎每一匹狼都伤痕累累,任何资源都不会被浪费,在迁徙中倒下的狼,马上就成为同伴们的食物,实在没有食物的时候,它们连草皮都啃。
在迁徙途中,母狼的发情期会推迟甚至消失,狼群自发减少交·配次数,低等级的狼会被禁止交·配。它们不会笑,缺少语言和肢体语言,彼此间交流的次数变得极为稀少,它们走路的姿势都和普通狼不同,尾巴夹得很紧,耳朵始终是竖立着的,迈步时小心翼翼,尽可能用最轻的步伐跟上大部队,眼睛会像狐狸一样随时四处张望,那鼻孔里哪怕只嗅到一个血液分子,都能让它们的眼睛变成红色。
没有见过迁徙狼的人,就不会知道,当贪婪、饥饿这些词加在狼群身上时,究竟是怎样一种可怖的场面。
想起贾四道的说过的这些话,我不禁悲从心生。
贾四道如今独自留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他还能出来吗?
休息了几分钟后,队伍再次出发,再次出发前,队伍就把火把熄灭了,然后是由雪獒带路,它一面带路,一面竖着耳朵倾听,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这个结论,让我心如刀绞。
所以说,他几乎是出不来了!
每一种可能,都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让所有的可能都变成事实,概率比中五百万还难。
还有,他真能找到翼装飞过天堑吗?
我们出来时,用手雷引爆了氧气,会不会造成大面积的坍塌?即使农场保留完整,他能想到利用氧气爆炸的原理出来吗?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问:“不对啊,在大饥荒年代才会出现迁徙狼,可是现在不像是饥荒的样子。”
沙木沙克说:“这也正是我困惑的地方,照理说不应该聚集这么多狼才对。而且我们村子里牲畜几乎都被吃完了。可这些迁徙狼不但没走,反而有要定居下来的意思,它们似乎不像是为了食物而聚集起来的。”
买买提说:“大家小声,我们到了。”
他低声嘱咐大家,如果雪獒调头,大家就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队伍现在所站之处在半山腰上,前方那道山脊像刀刃一般一直延伸进高山云雾处,不知道山脊背后是什么。只见前面带路的雪獒突然猫下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匍匐前进。
买买提双手拼命下摆,让大家都蹲下,半蹲着或是趴着朝山脊高处挪移。在山脊当风处有几丛杂草,我辨认出几丛红柳和一些水泊枝。
雪獒趴在草丛后往外瞅,买买提也让大家慢慢靠过去,路过时将一株不知名的草连根拔起,咒骂说:“这些疯草,竟然长到这里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探头一望,只见山脊背后是一道道冰川侵蚀留下的巨大深沟,后来冰川消融,这里则成为了布满卵石的河床,如今这些沟壑已被蒿草和地衣装扮得黄绿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