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一端,星辰犹在,点点星光,泛出宝石般的闪耀;一轮明月在云中半遮面,渐坠至西山顶,恰似山巅一颗珍珠,柔和的月光被雪山反折,犹如神光普照大地。当是时,皑是山上的雪,皎为云中的月。
行至半山,月已西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东边漫天的彩霞。
山峦之后一片光明,天际被划出一道明显的弧形亮光,七彩的云霞风云翻涌,聚集在山冈之上,犹如百鸟朝凤;那多条缎带变幻多端,时而腾龙驾雾,时而鲤鱼跃海,时而苍鹰搏兔,时而万马奔腾,其色彩艳丽非凡,红是宝石红,白如羊脂玉,蓝是碧海晴空,绿为芳草茵茵,天公造物,令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在那花团锦簇的云霞之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初时好似害羞的小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只露出小半张脸,红彤彤羞答答地不肯出来。
见买买提停下脚步看日出,我们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伫立在半山等待日出,那心情,就像等待行将破壳的小鸡,有新生命即将诞生的喜悦和激动。
初升的红日并不耀眼,那光泽有如玉一般温润细腻,神光内敛,却蕴涵着无穷的力量,它缓缓地努力向上飞升,一点一点,血玉圆盘在碧峰间成型,八方云雾来朝,犹如众星拱月,为这天地万物之源的又一次升起而欢腾。
终于,它猛地一挣,犹如瓜熟蒂落、雏鸟破壳,完全地脱离了由起伏山峦连成的地平线,它上升的速度也在加快,刹那间,万丈光华重临大地,连巍峨的神圣雪山也为之战栗!
大地虔诚地低伏,山间肆虐的风悄然退却,一丝丝暖意笼罩全身,也带走了那微微的疲乏和心中的一切忧郁。
一时间天地俱寂,只有那夺目的光芒打量着它照耀下的一切,它无分正邪,也没有对错之分,自亘古以来它便已存在,至恒久以后,它还将燃烧,就它而言,人类只是这大地上众多生物的一种,同样卑微而渺小。
静默良久,谁也没说话,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有豪迈,有惭秽,有敬仰,有卑微……
张灵淡淡地发出指令,说:“买买提,我们继续走吧。”
买买提依然望着东方,说:“在等一下。”
我忍不住问:“等什么?”
就在这时,大眼突然指着东方的山峰叫了起来:“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我忙顺着大眼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惊得是目瞪口呆。
只见雪山山壁,那白玉无瑕的坡壁上,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一条血红的绸带,好似雪山女神白裙上的束腰,那般醒目而鲜艳,红如滴血,又带有几分诡秘和妖娆。
我惊讶的问:“怎么回事?刚才还没有啊。那是飘过去的云彩吗?”
大眼惊叹的说:&“太漂亮了,那种颜色,那种颜色真是……&“
买买提面无表情的说:“那不是云彩,是血雪,这次出行可真是糟糕。”
听到“血雪”这个词,我们都是一愣,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听买买提的意思,血雪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眼问:“血雪是什么?”
买买提说:“血雪和旗云同样都是高原雪山上罕见的奇景之一,但与旗云的意义不同,旗云洁白如哈达,是吉祥的象征;血雪则暗示着灾难,被视为不祥之兆。有时雪山山腰处,皑皑白雪上会突然出现一片血红色,那便被称之为血雪,走到近处却又什么都看不见。按照科学的观点解释,血雪和彩虹或海市蜃楼一样,属于自然界光学折射现象。”
大眼问:“会出现什么灾难?”
买买提说:“血雪出现,很多时候会伴有雪崩、狂风等破坏性自然现象。”
大眼喃喃的说:&“血雪出现,天气有变。我觉得,我们应该返回山下村中,明天在来比较稳妥。”说完,他看向我们,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眼用衣领子遮住嘴,眯缝着眼睛说:“不是说下午才有风的吗?怎么现在就起风了?”
五个人继续往山上攀登,两个小时后,山坡上的风势突然大了起来,就好像迎面有一堵墙,扼制着我们前进的步伐。
买买提笑着说:“既然这样,大家就继续赶路吧。”
三比一,大眼只好讪讪的说:“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说:“我也同意。”
张灵说:“我同意贾老爷子的说法。”
贾四道坚定的说:“不用选明天,就今天。上雪峰本来就是危险的事,明天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
买买提说:“我无所谓,不过即使你们今天下山,明天再来,今天也要算费用。”
买买提说:“是因为血雪出现了。”
大眼骂道:“妈的!见鬼!”
张灵说:“如果这样前进的话,抵达雪线以上,我们的体力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买买提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买买提眯缝着眼睛往山上看,说:“只能是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凭着买买提的经验,我们在一个山坳处,找到了一处风势较弱的地方。这里是一大块平坡,但中间就像被勺子挖走一块,面积也不大,那倒卷风便从山坳的上方掠过,至少能平稳结营。
我们搭建了两个帐篷,这种营帐内置十六枚营钉,外面同样牵了四根固定缆,使它固定得非常牢靠,无论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大风都能抵御。
更关键的是,它采用了双层蜂窝状充气强化薄膜作为帐篷材料,加上蛋壳状的蚕蛹外形,使它能够抗住普通滚石和冰崩的袭击。在极地环境下,强风往往吹得磨盘大的石头满地乱滚,普通营房一砸就是一个洞,只有这种蚕蛹营才能经得起滚石打击。
这种帐篷,是我们在莫格时,老a派人给我们准备的。
营帐较矮,低伏,得猫腰钻进去,就如同钻进一个大的睡袋中,通常一个营帐可容四人躺卧,但起火煮饭什么的就得在营外另选地方。
我们在山坳靠墙处支起高压锅,大雪山海拔高,气压低,不用高压锅根本煮不好食物,连水都烧不开。
这一避风,就是整整一天的时间。
晚上十点多时,风依旧不减,但天空却是繁星似锦,可往山上看,却是雾蒙蒙一片。
“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我问。
买买提说:“消退不等于散尽。我观察了半个多小时了,那雾确实是在消退。我想,如果今天午夜时分,肯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啊?不会吧?”大眼惊讶的说:“沙木沙克说,这山上的雾从来没散过。”
买买提说:“这雾,像是在消退。”
我抬头往山顶看,那雾弥漫在主峰就像一朵大蘑菇,两侧的几座卫峰也多少罩住一些雾气,我说:“这雾怎么了?”
买买提凝视着山上的雾气,沉吟着说:“这雾……”
买买提说:“还不敢说,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午夜时分,我们都没有睡觉,而是一同出了帐篷,用望远镜观察。
皓月当空,山风凛冽,那本该迷雾笼罩的大雪山,雾气竟然淡薄了不少,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雪山真容竟如魔鬼般狰狞,两座卫峰之间,和主峰形成山字形三叉戟,登临主峰共有三条脊线可走,每条脊线的坡度,都接近或超过了75度,使整座雪山看上去像一口古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