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的事,我哥也能办,可为啥特意让我去?我心中不解,问我爸道歉也该有个原因,万一自己说错话怎么办。
我爸犹豫了半天才说是因为我哥,可一说到具体原因就开始顾左右而言其它,还说是我继母让我去送的。
一听还有我继母的事,我立刻没了追问的兴趣,她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过问。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我爸让我跑趟腿,自己就跑一趟,反正去牛村也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
因为怕对方上午下地干活不在家,我就选在了中午,午饭是在我爸家吃的,三菜一汤小康水平,还喝了一瓶啤酒。我继母也没拿正眼看我,像我欠了她钱似的。
不对,我确实欠了她的钱,因为我爸给了我五万块。
吃了午饭稍作休息我便开车出门了,走到村口停车场的时候,我看到三叔正蹲在汽车的阴凉下抽烟。
我将车停在路边和他打招呼,三叔便没精打采的走了过来,一见三叔的样子,我吓了一跳,他神情萎靡,脸色蜡黄,颧骨高耸,两个眼圈黑的像煤球一样。
三叔还没回答,在车的一侧突然,冒出个小脑袋瓜子:“哇!我在这里!”
我不由得皱眉,又左右看了一遍,目光所及全是随风翻着波浪的青黄色麦田,问:“苗苗在那里?”
三叔露出了幅痴呆的表情,想了老半天,才说:“是苗苗带我出来的。”
“你转什么?”
我四下看了看,因为是中午一个人都看不到,连路上都是空荡荡的。
“我到处转转。”
“大中午的你不在家歇着,跑停车场干什么?”
“不用。歇会就行。”
“你去医院看看吧,别有啥大毛病。”
三叔有气无力的说:“头晕恶心,浑身没劲。”
“三叔,你这是怎么了?”我担心的问。
昨天他不是好了么?难道昨晚回家后我三婶虐待他了?
和昨天的情况如出一辙,或者说更甚。
苗苗突如其来的喊声把我吓的心肝乱跳,摸着胸口说:“咱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扭头再看三叔,他却已经默默走开,又回到了卡车阴凉处坐下,看着路口发呆。
我挠着头,问:“苗苗,你爸他怎么了?”
“他没事。”
“昨天晚上回家后,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我妈只是骂他,没打他。”
我点点头,估计三叔昨晚一宿没睡,白天又被三婶给赶出来了,虽然三叔是自作自受,可看着也确实有些挺可怜。
我掏出家里的钥匙,让苗苗带三叔去家里,别让他大中午的在外面瞎跑。苗苗很听话,不过临走还向我要了十块钱买冰糕。
见苗苗拉着三叔往村里走,我才又重新上路。
牛村背靠牛角山,是个穷村,虽然只和我们村相隔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可就像是两个年代的一样。
路面坑洼不平,全是大坑,在村口问了个老乡,才找到了牛学义家。牛学义家更穷,石墙石房,院子里有两棵病怏怏柿子树,树底下还拴着一头瘦毛驴。
我提着两瓶酒进了院子,说:“是牛学义家吗?有人吗?”
虽然他把我错认成了我哥,但我也没必要和他解释,说:“那你妈在家吗?”
他竟然认识我爸,还知道我哥的名字,看来他们一家平时没少议论我家。
“你爸叫陈有明,你是陈平吧?”
“陈家庄。”
“我爸不在家。”说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是哪里的?”
很快从屋子里跑出来个半大小子,他大概有十六七岁,皮肤黝黑,竖着三七分的汉奸头,白t恤,牛仔裤,表情不怎友善。
“我是陈家庄的。来看看牛老伯。”
“谁啊?”一个男声从房间里传了来。
我心说,这家的驴可真好客,见人来了高兴的都开始打滚了。
话音刚落,柿子树下面那头瘦毛驴“咕咚”一声,躺在了地上,然后四蹄翻飞开始打滚。
“都不在家,去地里了。”他转身冲屋里喊:“姐,你那个有钱的对象来给咱家送礼了。快出来!”
一听这话,我明白了我爸让我来送礼道歉的原因。肯定是婚事没成,而且我哥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没脸见人家,所以才让我当弟弟的来送礼道歉的。
啥对不起人家的事?
明知故问,一大小伙子和一大姑娘搞对象,还能因为啥事。只是我没想到我哥那么伪娘的人,竟然会做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伙子径直走上前来接酒,说:“这酒没见过啊,值五十块钱吗?”
我忙说值,一瓶酒得好几个五十才能买。他则给了我个吹牛的表情,提着酒往屋里走,走到毛驴身边,还踢了驴屁股一脚:“起来!发什么浪!”
毛驴很听话,乖乖地站了起来。
从屋子里走出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身材很苗条,头发挽在脑后,大眼睛,薄嘴唇,瓜子脸,模样看着不错,只是一身宽大的衣服有些土气,让她失色不少。
不用说,她肯定是我哥的对象,或者是曾经的对象。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下,才说:“你是陈平的弟弟吧?”
“对,我叫陈安。”
她很客气的让我进屋坐,我忙推辞的,说不用。我是来给我哥道歉的,又不是来串亲的,礼送到,歉意传到,任务算是完成,没必要在待着。
所以说了几句毫无诚意的道歉话,我决定要离开。女孩让我等下,然后进屋拿出一大瓶醉枣,说是自家做的,让我带回去尝尝。
这让我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多好的女孩,除了家里穷点还真挑不出毛病。同时为我哥感到惋惜。
女孩送我出门,刚走到门口,拴在柿子树下的毛驴突然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哏儿,哏儿,哏儿……
我回头一看,不得了,毛驴竟然哭了!
毛驴看着我,泪珠子顺着驴脸直往下流,简直是泪如泉涌。进院子时毛驴打滚撒欢,要走的时候却泪如雨下,是舍不得我走吗?
我诧异的看着女孩,女孩似乎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的情况,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们愣神的时候,女孩的弟弟又从屋里奔了出来,拿起地上的棍子给毛驴几下,毛驴才安静了下来。
“浪·叫什么,再叫阉了你!”他看向我,说:“姐夫要走啊?不待会啊。”
我忙说不待了,家里还有事要办,便上了汽车,将车开出老远,从倒车镜还能看到女孩站在门口对我行注目礼。
多有礼貌的女孩!
“大娘你啥意思?”
就在愣神的功夫,老太太已经从三轮车上下来了,她一歪一晃的向我走了过来。
四下看了眼,也没人。心里开始有点紧张,穷山恶水出刁民,万一从路边蹿出几个劫道的把我劫了也不是没可能。
老太太一头的白发,在太阳底下有点刺眼,她坐在三轮上扭头笑吟吟的看着我不说话,让我觉得她的笑有点不怀好意。
我将车停下,放下车窗说:“大娘,给让个路啊。”
我等的肉疼,按了下喇叭。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直接停了下来,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