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这种开心和轻松是藏不住的。
“是啊!生活终于回归平静了。”余子江附和她道。
“只是那些惨死的女孩,实在是可惜了。”余子江最后忍不住说。
只是他说的话声音太小,余尔在他身边轻快地向前走,并没有听到余子江到底说了什么。
“真凶现在死了,不会再有人威胁我们的性命了。”余尔说。
真凶死了。
杭瑞在余尔口中甚至没有姓名,只用一个【真凶】带过了。
余子江忽然想起杭瑞死时的惨状,头朝地,完全一副决心赴死的状态。
他带着白锐佳一起跳的楼,两个人的脑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血光溅满了地。
余子江想到这里,不由觉得难过。
“你不觉得难过吗?”余子江忽然说。
余尔听到余子江的问话,一下停下了脚步,她低着头,像是沉思了几秒,然后重新转过了身。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余尔笑着,不解地问道。
“那毕竟是你父亲,他杀了人,最后死得很惨......你不会觉得难过吗?”余子江哑声问道。
他凝视着余尔,凝视着她那张凝固着笑容的脸,背脊猛一发凉。
余尔轻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些不屑。
“或许他在血脉上可以称做我的父亲。可是这些年来,他消失不见,没有与我有任何接触。从情感上看,我和杭瑞只是师生关系而已。”余尔说道。
“这是一场悲剧。”余子江吸了一口气。
余尔这次没有说话,而且轻轻提了提嘴角。
“但对于你来说,也许真的不是悲剧。你重获了新生,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余子江小声地呢喃道。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只有自己能听到这微弱的声音。
余尔只看到余子江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地动着,却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
“怎么了?难道我一定要很难过,你才觉得是正常的吗?”余尔问。
“没有。”余子江立马抬头,对着余尔笑道。
“我的意思是,恭喜你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我请你喝奶茶吧!一切糟心的事都过去了!”余子江对余尔说。
看着余尔的脸,余子江突然就害怕了,不敢重复他真正的意思,不敢体现出自己对余尔半分的怀疑。
余子江越发肯定余尔的不对劲了。可现在他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想通,所有的调查都必须背着余尔进行。
“好啊!走吧!”余尔朝余子江小跑了过来。
余子江和余尔并排走着,往奶茶店有去了。
现在正好是晚自习下课,虽然高三学生已经放假了,但学校里还有高二高一的同学,所以奶茶店里还是挤了不少的人,这家店的生意其实一向很好。
余子江给余尔递了个菜单,然后很快点了一杯自己最常喝的珍珠奶茶。余尔草草看了一眼菜单,点了杯芝士奶盖茶。
余子江没有食言,顺势接过了结账单,他一边掏钱,一边扫视了一眼账单上的价格。
“您好,收您三十块。”余子江付了钱,光是买给余尔的奶茶,就花了他整二十块。
余子江忽然想起,余尔好像总喜欢喝芝士奶盖茶。
平时余子江总忽略这个细节,是把余尔当成了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
可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了,余尔是个每个月领低保的女孩。这样大手大脚、毫不犹豫地花二十块买一杯奶茶,似乎与她的身份有所矛盾了。
这颇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
但余子江什么也没有多说。他觉得余尔古怪,但绝不能让余尔发现了。
等奶茶都做好以后,两个人又一起走出了奶茶店。
余尔的脚步习惯性地加快,她很快就走在了余子江的前面。余子江望着她出神,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美味的奶茶。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一段。
忽然,余子江看到面前的余尔停下了脚步。
他还在想,余尔是不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送我回家吧!”这时余尔回头,对身后的余子江说道。
余子江正捧着冰奶茶大口大口地吸着,他忽然一下愣住了,充盈着吸管的珍珠和奶茶很快重新落回了奶茶杯子里。
“什么?”余子江轻咳一声,放下了嘴边的奶茶。
“从前,我都是自己回家。现在,我想有个人陪我,走过这又黑又长的路。”余尔说。
余尔的眼睛里似乎有光——那深邃的瞳孔,有着让余子江最为触动和心动的光。
从前,【陪你回家】是余子江对余尔说了无数次的话。
他说了无数次,余尔也拒绝了无数次。
现在,这几个字居然变成了余尔说出的话。
“好,我陪你回去。”这双眼睛让余子江毫不犹豫地做了回答。
这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回复,余子江对于余尔的特殊情感,已经完全超越了他最开始保持的理智。
“走吧。”余尔笑着冲余子江说。
余子江点了点头,快步追上了余尔。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到余尔的家了,只是这一次,余尔超乎他想象的主动。
余子江将余尔送上楼,他本想要扭头就走,可是被余尔留了下来。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好像要把人勾了魂去——
“在我家吃点什么再回去吧?”她说。
然后,余子江就像现在这般,乖乖坐在了余尔客厅的沙发上。
余尔在冰箱前拿出各种吃的,余子江坐在沙发上发愣,他盯着面前的茶几,桌面整理得干净,只是在角落里,他看到一块垃圾一样的纸片。
这东西与桌面的整齐格格不入。
余子江以为这纸片是张来不及扔的垃圾,想要一个顺手,将这它放进垃圾桶里。
他对细节有些强迫症,看不惯这些与场景格格不入的东西。
余子江轻轻拿起了桌面上这块不起眼的小纸片,那纸片像是随手撕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余子江下意识将纸片翻了个面,看到上面写这几个清秀的字——
无论如何,你要咬牙撑到最后。
余子江记得很清楚,那是余尔的字迹。
“无论如何......”余子江默念了四个字,脑海里忽然闪过了杭瑞坐在审问室的样子。
一片刺眼的白光下,他看着那个被警员拖走的女孩,含着硬是没有落下的泪,做着让难懂的口型。
余子江想起了当时杭瑞对着余尔做的唇语,前四个字,也是【无论如何】。
“所以,这就是它的后半句吗?要咬牙撑到最后。”余子江心里一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