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婷看得出来易衷有多着急,所以面对这有些冒失的【抢手机】行为,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你在哪?”易衷问。
原本和自己说话的是戴婷,忽然一下毫无预兆地就变成了易衷,可算是把韩凡给吓了一跳。
“姐......你慌什么?”韩凡笑了一声道。
“你不在病房,你在哪?”易衷只是重复自己的问题。
只听韩凡叹了一口气:“我在医院楼顶的休闲天台上。”
“你在哪干什么?”易衷追问起来。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严厉,让韩凡有些不解。
他不知道易衷在想什么,为什么看着自己【消失了】,会焦急成这个样子。
“只是走走。”韩凡说。
“出来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在病房呆得我都发霉了。”他说。
“在那呆着别动,我去找你。”易衷只抛下一句话,又重新把手机塞回了戴婷的手里。
二话不说,易衷转身就走。
她甚至来不及等待还在苦苦下行的电梯,直接往楼梯口走去了。
韩凡的病房在十五楼,她要直接从十五楼走到顶楼去。
这意味这易衷要多往上爬十五层楼。
“哎——”韩凡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听筒对面的声音又变回了戴婷。
“她这是怎么了?”韩凡好奇地问戴婷道。
“不知道,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戴婷的目光追随着易衷远去直到消失的背影,回答道。
“可能......她担心你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丢?”韩凡笑了一声,无奈道。
“别在外边呆太久,尽快回来吧。”戴婷说。
“好。”韩凡最终挂掉了电话。
易衷一路小跑,拨开人群就往三楼的休闲区跑去。
大中午的,r城烈日当空,露天休闲区种着的花草好像都被晒得奄奄一息,所有的座位都是发烫的,根本没有病人或者家属到那里去。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想要呆在空调房里。
易衷顾不上头顶的大太阳,直接推开了休闲区的门,跑了出去。
韩凡果然在这里。
他一只手裹着厚厚的石膏和绷带,在烈日之下细闪着光。
韩凡轻轻挨在高高的栅栏上,凝视着远方被太阳晒得发光的城市。
易衷用力喘了几口气,她跑得气喘吁吁,停在了韩凡的背后。
等她缓上了气,经不住用手放在了额前,挡住了热烈的阳光,往韩凡身边走去了。
最后易衷挨在了韩凡旁边的栅栏上。
金属的栅栏被太阳晒得滚烫,让易衷忍不住放下了原本想要搭在栅栏上的手。
“你来了。”韩凡用余光瞥了一眼易衷,呢喃道。
易衷微微转头,看到韩凡皱着眉头,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没有逃走,只是在这顶楼遥望城市的景色。
“这里这么晒,你看什么?”易衷问。
她努力平复了心情,让韩凡听不出自己如波涛汹涌般的心情。
“看这个发光的城市。”韩凡轻笑了一声说道。
“只有在阳光之下,城市才会发出这样的白色光晕。”
“热岛效应的一种表现罢了。”易衷无奈地笑道。
“城市的高层建筑太多,很多检修的外观用了玻璃材质,所以就发光发热了。”她说。
“难听一点说,这不是城市在发光,这是光污染。”
“易衷,打破意境第一人。”韩凡耸了耸肩膀,调侃起来。
“你一定不只是在看这座阳光底下发光的城市,说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易衷耸了耸肩说。
“想这桩案子。”韩凡回答。
“现在案子算是结了。”接着他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道。
“结案了自己做一下总结,是个好习惯。”他又说。
“你在阳光底下晒着,总结出什么来了?”易衷笑了笑问道。
“这城市这么大,每个人都是这么渺小。”韩凡说。
“要找到一个真凶真的很难,有时候,我们还要付出非常非常惨痛的代价。”他说。
“我知道,你对这样的结局很失望。”易衷轻轻喘了一口气说。
“我也很失望。”她说。
“没错,现在真凶是找到了。他也如大家所愿地死掉了。而且,杭瑞最后死得很惨——头朝下,从高楼上摔下来。他的头骨被摔得凹凸不平,七窍流着恶心的血......”易衷接着说。
杭瑞的死状确实凄惨。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糟糕。”没等韩凡开口,易衷又说。
“没救回来一个人,还把姚楠弄丢了。”忽然之间,易衷哽咽了一声。
“倒不是说失望。只是很感慨。”韩凡用他还能动弹的左手拍了拍易衷的肩膀,然后说道。
“大概是我还年轻,入行也没有多久,遇到的大案子不多,像这样复杂的......真的是第一次。”韩凡说。
“我从不知道,原来我的工作这么难,这么危险,又这么心疼。”他说。
“从前我只是以为,躺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只需要用一个认真的态度解剖尸体,将我看到的、想到的都写出来,这样就顺利完成了我的工作。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每一具尸体都是一个复杂的感情熔炉。”韩凡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想杭瑞,他看起来是一个多普通的人。”韩凡歪了歪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我听说他平时对人温柔,讲课讲得很好,虽然不是一个多么出彩的名师,但学生也都觉得他不错。”韩凡说道。
“如果他不知道余尔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或许他会娶妻生子,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韩凡又说。
“那要怪谁呢?难道穿越回十八年前,怪罪与杭瑞在酒吧相遇的余樾吗?”韩凡无奈一笑。
“是不是没有那场错误的相遇,现在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最后他摇了摇头。
“一切的罪恶都有因果。这些因果深埋在人心,有时候是没有具象的。”韩凡的感慨一阵接着一阵,遥望着城市,面色有些五味杂陈。
“只是因为这些因果,姚楠、我......都跟着一起付出了代价。”韩凡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是啊......我还是想不通,姚楠为什么会死。”易衷忽然说。
她斜视了一眼韩凡,更像是在试探。
“他在死之前,到底见过什么人,到底有谁在撒谎。”易衷说。
韩凡没有说话,而是低了低头。
“我该走了,医生不让我在外面呆得太久。她只是想让我出来散散步而已。”韩凡说道。
易衷没有说话,她如同石化的雕塑一般,面朝阳光地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