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草将报纸丢开,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说:“错了,错得离谱。”
四人对望一眼,一起问:“哪里错了?”
“因为担心孩子的发展才杀掉张薇?呵,开什么玩笑,那只是借口,翟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自己,她担心的是放走张薇的话,一旦事情传出去,自己将成为大家的笑柄,这才是她最想避开的,你们想没想过同一个凶手,为什么她第一次碎尸的手法做得异常精致,第二次肢解剔肉却是粗劣粗暴的?”
“大概是…”甘凤池想了想,说:“她上岁数了,精神头不够?”
“不,犯罪这种事只会越做越洗练,因为犯罪者会在一次次的行动中提升自己经验,她那样做是故意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到赵靖身上,让大家认为那是模仿犯罪,可见她在细节上考虑得有多周密,不给赵靖一点逃生的机会,那时候她有想过赵婷婷的感受吗?”
“所以她对赵婷婷的好与其说是出于歉意,倒不如说是为了安慰自己的良心,告诉自己说她是个好人,但这种帮助只建立在不妨碍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一旦利益被触犯,她首先就是毁掉妨碍她的人,她甚至模拟了当年的杀人状况,在未完成交响曲中完成所有的计划,那同样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她安慰自己说她是被迫的,是赵靖父女逼她的,假如赵靖不调查真相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至于翟茜与赵婷婷的相遇是否是她杀许菖蔚的起因,我觉得关系不大,仇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淡,反而是孕育滋生,直到某一天被某件事刺激,怨念就会突然爆发出来,杀人需要动机,但更需要一个爆发点,而翟茜的爆发点就是许菖蔚对她的无视,说到底,她最爱的人是她自己。”
语调平淡轻柔,但其中却带着沉甸甸的压抑感,甘凤池听得满心不是滋味,看看萧兰草,萧兰草还是一脸的淡然,目光投向远处,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以如此洞察犯罪者的心态,这样的科长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点恐惧,不由得吐口而出—“科长,你有时候也挺可怕的。”
“是吗?”萧兰草回过神,微笑看向他,问:“你还好吧?”
“不是太好,这个案子让人太不舒服了。”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这种事习惯就好了,”萧兰草拍拍手,站起来,说:“不管怎样,二十一年前的悬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成功告破了,凤梨仔,记得写结案报告。”
为什么又是他?
像是感觉到了甘凤池的不满,萧兰草看看林紫言。
“按照咱们部门的规矩,报告这种事通常都是新人做的,要不紫言…”
“我做!”
生怕科长给林紫言增加负担,甘凤池抢着说道,萧兰草看向他,他急忙堆起笑脸,说:“科长,请让我来为您分担工作!”
“很好,今晚大家有什么节目吗?我打算预约附近的酒店一起聚一聚,大家最近辛苦了,就当是犒劳吧,不过如果有事的话不勉强,就是凑个热闹。”
甘凤池第一个举起手。
他其实并没有想跟领导吃饭,而是照他对同事们的了解,这几个人参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挺身而出,免得上司太没面子。
没想到林紫言也跟着举起手,魏正义和老白也点头说去,甘凤池抽回手,没好气地问魏正义。
“你不要去接你儿子?有时间聚餐?”
“儿子跟老婆去意大利了,我现在单身,玩通宵都没问题。”
“那老白你呢?你不用买彩票?”
“彩票都没中,我决定今后一周内再买就剁手。”
甘凤池又去看林紫言,林紫言不解地回望他,甘凤池只好问:“你不是都很忙?要陪爷爷什么的?”
“可是科长请客啊,再忙也要忙里抽闲的。”
听到这里,甘凤池发现他最大的对手还是他家科长,要知道以往他请客都没人捧场的,免费的都没人去,你说该不该上火?
打断甘凤池的怨念,林紫言说:“对了凤梨仔,在监狱做心理辅导的赵先生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了?”
“我今天把之前借的资料还给他的时候,他说你跟他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甘凤池愣了愣,很快想起上次他跟小赵说的那番话,林紫言还在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等待回答,他的额头冒汗了,急中生智,说:“啊,我突然想起我有份资料忘在刑侦科了,我去拿,大家回头见。”
他说完,不敢看林紫言的表情,掉头就跑,一口气跑进电梯,又用力戳关门键。
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关上,一只手突然伸出来,砰的一声,甘凤池吓得差点跳起来,紧紧盯着电梯门,就见门往两旁滑开,萧兰草从外面走了进来。
“科长…”虚汗都冒出来了,甘凤池抹着额头发出叹息,“你不要搞得像是在演鬼片,对心脏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