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点着烟斗开始抽,说:“你问老板负责的案子,是怀疑他的被杀跟他经手的案子有关吧?嗯,当年丨警丨察也这样说过,不过我们那时候办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比如找找狗啊捉捉奸啊,那些档案警方也都看过了,如果有问题的话,肯定会发现的,别忘了那段时间因为碎尸案的事,警方调查得特别严格,哪怕是一点小问题都不可能遗漏的。”
陈冬吧唧吧唧地抽着烟斗,没多久房间里就烟雾缭绕,甘凤池被呛得咳嗽起来,他不知道陈冬是真喜欢抽烟斗还是故意装腔作势,咳嗽着问:“通常来委托案子的人是不是都用化名?”
“是啊,一般不会用真名,不过我们只要调查委托人委托的事,基本上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当年丨警丨察也这样问过我,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家老板变态的在档案里全用了字母来代替人名,他们根本猜不出当事人是谁,可我那时还是个见习助手,大事老板不会跟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档案里的那些化名代表了什么意思,后来凶手抓住了,就再没人提那些档案了。”
“胡学军接过委托去调查张薇…就是碎尸案的受害者吗?”
“这我不敢肯定,刚才也说过了,档案里都用了字母代号,不过应该是没有的,我没听老板提起过,而且如果他们两人有接触的话,当年警方肯定也会注意到的。”
“胡学军这个人的性格怎么样?”
“他以前当过兵,身手不错,看面相像是个大老粗,但其实很聪明,要不也不会当侦探了,不过他做事很粗糙,东西经常乱放,强迫症的人简直伤不起,啊对,他出手还挺阔绰的,经常请我吃饭,总的来说是个好老板。”
“他出事后,你跟他的家人还有联络吗?”
“没有,他父母过世早,分家后几个兄弟也都没来往了,出殡都没露面,后事还是我给置办的,我那时也年轻,那些事都不懂,也是请人帮忙,说起来真是世事无常,他出事前两天还请我喝酒,说拿到钱就带我去旅游,没想到转眼人就没了。”
“拿什么钱?”
“他没说,应该是案子结了,委托人付钱给他了,做我们这行的收入不稳定,有时候一个月都没进账,有时候会突然进来一大笔钱。”
甘凤池在本子上记下了重点,问:“为什么你也做了侦探?”
“当然是为了继承老板的遗志啊。”
听了这话,甘凤池的笔一顿,抬头看陈冬,陈冬在他面前喷云吐雾,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我会干这行,当然是因为钱好赚嘛。”
“真那么好赚?”
“应该说只要有天分,肯吃苦,还是挺容易赚到钱的,一些客户为了打听消息,花钱很大方,你有什么需要查的,也可以来委托我们,我很乐意效劳。”
“协助丨警丨察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如果不是被呛得一直咳嗽,这句话甘凤池应该说得更有气势,陈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当然,当然,我是指私事。”
“你们现在帮客户做调查,也是使用化名登记吗?”
“现在都是电脑密码操作,哪还用那么麻烦啊,不过如果客户报的是假名,那我们当然也用假名登记,不会特别去调查客户的个人隐私,我们开侦探社的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否则谁还敢来找我们啊?”
“说回胡学军,他有没有关系较好或聊得来的朋友?”
“应该没有,那时候不比现在,调查工作挺辛苦的,有时要二十四小时的跟踪,哪有时间交朋友…他也没有女朋友,好像比起女人,他更对赚钱感兴趣。”
陈冬把甘凤池接下来想问的问题也回答了,他的笔记本上做好记录,问:“胡学军出事之前查的那些案子你还有留底吗?”
“有,当初破了案,警方就把东西都还给我了,他的亲人也没人稀罕这些玩意儿,我就保存下来了。”
陈冬搁下烟斗,站起身去了保险柜那边,打开后,弯腰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了甘凤池面前。
“这是他出事前三个月负责的案子,有些才做到一半,委托人的定金都交了,但还没解决他就出事,我一直保存着,也是想等委托人来要回定金,不过那件事后,没有一个人来侦探社,可能大家都怕惹上麻烦吧。”
甘凤池伸手要拿纸袋,陈冬的胖手啪的按在了上面,冲他嘿嘿笑道:“这忙我可不能白帮。”
“我知道,等案子查清了,我请上头给您颁奖旗。”
“那些虚的没意思,我喜欢实惠的东西,如果这个案子破了,你们得对外公布是我们侦探社协助警方做调查的。”
真是只老狐狸,凡事不忘讨好处。
不过陈冬算是半个当事人,接下来说不定还需要他的帮忙,所以甘凤池答应了。
“明白了,我会跟我们领导提的。”
“那就合作愉快了。”
陈冬把手拿开,甘凤池拿起纸袋打开封口,把里面的资料拿出来。
资料是复印件,比想象的要少,每份案卷按照数字编号钉在一起,从五七排到六一,看来no61是胡学军经手的最后一案。
“就这些?”他问陈冬。
陈冬晃着他的烟斗,啧啧嘴说:“就这些我还整理了很久呢,刚才说了,我家老板做事完全没规矩,文件都乱放,我好不容易才规整齐全。”
“没有正本?”
“有,不过那个不能给你,做我们这行的,凡事都要留一手。”
这心态甘凤池理解,所以他没再多问,跟陈冬道了谢,将纸袋放进随身带的包里,离开时又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说如果想到了什么,可以随时联络自己。
陈冬送甘凤池出门,在门口说:“这里离善立大学不远,也许你该直接去那边问问看,有不少老教员都经历过那事,说不定可以问到新线索呢。”
受了陈冬的提醒,甘凤池离开侦探社,先是吃了早就过了时间的午餐,接着开车直奔大学。
可惜大学的询问情况不如人意,听说甘凤池是来询问那桩旧案的,几位相关人员都表现得很避讳,躲躲闪闪的说不知道。
甘凤池能理解他们—当初因为这件案子,好多人被怀疑,大家都有点草木皆兵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怀疑到。
于是就在这种张三推李四的状况下,最后甘凤池被推到了张薇的法语老师那儿,那是位将近六十的老教员,看外形就是胆小怕事的那类人,听了甘凤池的来意,他连连摆手说:“当初该说的都说了,过了这么多年,哪还能记得住啊。”
“您再想想,不管什么小细节都行。”
“这可不行,万一我想错了说错了,这不是耽误你们工作嘛,老实说,大一生进校门还不到半年,我又不是班导,对她也不了解,你去找找当时跟她一个宿舍的同学吧,有一个我记得留校了,做后勤的,你去问问看。”
老师说完就推开他匆匆走掉了,甘凤池看着他走远,苦笑着想看来这个案子不好打听啊。
“别折腾了,没人会理你的。”
身后传来哼声,甘凤池转头一看,是个拿着喷水壶跟小锄头的老大爷,他走过去,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把喷水壶跟小锄头放下,拿起旁边的扫帚把一些枯叶扫开,甘凤池看在眼里,心想你当自己是扫地僧啊,在这里打谒语。
吐槽归吐槽,表面上他可不敢怠慢,凑过去问:“您是这儿的保安?贵姓啊,是不是做很久了?”
“我在这儿当保安时你还没出生呢,小子。”
“是是是,那那件事您一定很了解,就跟我说说呗。”
老人给他打了个手势,把他带去了校门口的保安室,门旁边就是窗户,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学生。
甘凤池探头往外看,老人说:“张薇出事那天,是我看着她从这里走出去的,后来就再没回来,可怜的孩子,早知道当初就提醒她别出门了。”
“您还记得她的名字啊。”
“不光我,学校里但凡跟那事有关系的人都记得,那么可怕的案子,想忘都忘不了。”
老人倒了杯茶给甘凤池,说:“我姓王,出事那年我才四十多,遇到小偷还能追着抓,现在不行了,那些体力活只能让其他小年轻的来做了。”
“王伯伯,你能说下那晚的事吗?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录下音吗?”
“不介意,反正我就一看大门的,不像那些老师怕一句话说错了,影响到今后评职称。”
甘凤池打开录音笔,问:“你确定那晚看到的是张薇?”
“确定,她长得挺漂亮的,出门时还有几个男同学围着她打招呼,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没理,直接出去了,我还怕同学欺负她,跑出去想警告一下,不过他们没搭上话,就回校园了,张薇出门后往右走,我见没事就回来了,啊对对对,当时不算是晚上,才四点多,就是冬天加阴天,看着挺黑的。”
“那几个同学事后也被询问过吧?”
“有啊,被来来回回问了很多次,不过他们只是见了漂亮小姑娘,搭个话而已,当晚一直在学校宿舍,都有人证的,不关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