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楼还在的时候,你可以不认识伍大开,伍大开也可以不认识你。但现在十三楼已经不复存在,就算你不认识伍大开,伍大开也会主动认识你。他已经坦白了,承认当年用丁烈的骨髓救了你,也向警方证实了是你一直在冒充丁烈作案,他一直都认识你,无论你是以前的约翰还是现在的郭巨。”
“我是郭巨。”郭巨打断白杨。
“我知道你是郭巨,我没有要拆穿你身份的意思。因为我知道,我证明不了你是约翰,甚至连你自己也证明不了自己是约翰本人。我承认,你伪装的很成功,无人可以戳穿。”
“这是事实!”
“事实?事实是,无论你是谁,你生命的最后时光都将以郭巨的名义在监狱中度过。就算有一天你想承认自己是约翰,也只会被当成是胡言乱语。你不再是十三楼的创立者,只是十三楼内一小卒。而等尘埃落定,十三楼的案卷中也只会留下二公子和楼主这两个关键人物。”
“你胡说,十三楼是我的,我才是十三楼的主人!”郭巨突然怒吼一声。
“晚了,你成功的伪装,已经让你无法证明你是谁了。你早该知道的,人活一世,证明自己才是最难的。”白杨说。
丁烈是在周六一早醒过来的,醒来后精神尚好,白杨特意推他去医院的花园里转了转,顺便把案子的基本情况向他做了说明。
“这么说,不需要补充我的口供了吗?”听完白杨的案情介绍,丁烈问。
“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是需要补充的,但这并不影响结案进度,等你休息两天再去做笔录就可以了。不过,我有几个私人问题,急需答案。”白杨把丁烈推到水杉下的阴凉处,停了下来。
“什么私人问题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这个问题你就别问了。”丁烈浅笑一声。
“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是你假扮成袁文刚上了南山号,是怕我不相信你吗?”
“是不想让你为难。”丁烈解释道,“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去过码头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了。我很清楚,约翰模仿能力极强,极其擅长伪装,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冒充任何人,而且能够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所以,你当时已经猜到约翰在冒充你了?”白杨打断丁烈。
“没错,约翰对我的了解远比我对他的了解要深得多,如果是他冒充我,绝对可以做到毫无破绽。”
“这些年,你跟约翰一直都有联系?”
“我重伤后有过联系,但始终没见过面,所以我一直都不清楚约翰到底是谁。后来老白为了周广年调查十三楼,我想给他帮忙,就慢慢接触了十三楼的人,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楼里所有的成员都没有见过约翰真实的模样。”
“那之前在省监狱呢,之前在省监狱的时候,你也一直没见过约翰吗?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说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存在。”白杨稍转身子,在水杉旁的长椅落座。
“之前确实没见过,直到后来老白给我看了照片,我才有了那么一点印象。好像是有一次监狱里有人晕倒,监区长让我背了那人去医务室,还陪他待了一会儿。当时我并没在意那人的长相,后来想想,那人应该就是约翰,只不过他那时候正闹自杀,瘦得皮包骨,身子缩起来就那么一小团,看着像个十几岁孩子似的。我记得我当时还跟他聊过两句,他说他想重活一回,就从十六岁开始。”
“十六岁?为什么是十六岁?”
“因为他是十六岁读的大学,那时候,他还可以有很多选择。”
“他后悔了?”白杨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蜷缩起身子背对门口的身影。
“应该是吧,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应该是后悔了,后悔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一生。”丁烈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还想过,在南山号上,他之所以没伤到池恩,大概就跟他想重回十六岁的愿望有关,他肯定很羡慕池恩,十六岁的年纪,还可以有无限可能。”
“那后来呢,后来你还在监狱里见过他吗?”
“没有,后来他换了监区,就没再见过了。但我听说监狱里有个一直闹自杀的犯人突然不闹了,开始很积极地参加劳动,而且每天在户外活动的时候跑步健身,我猜着那应该就是他。”
“跑步健身?是那时候就打算要伪装成健身教练吗?”白杨皱了皱眉。
“或许吧,毕竟好身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他大概是早就开始准备了,不过……”丁烈一顿,突然面色一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白杨急忙起身问道。
“不是,我身体没事,我就是……还有一件事没想通……”丁烈有些犹豫。
“是什么?”白杨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觉得,约翰还是倏忽了,他应该完全颠覆自己,选择伪装成一个跟自己反差更大的形象。”
“你是说,他不应该变成郭巨,因为郭巨跟他之前的形象太接近了?”
“没错,换脸前后的形象太接近了,这样的伪装很容易被识破……也就是这个原因,我一开始在十三楼中寻找约翰的时候,很快就把郭巨排除在外了,因为他的身形跟之前的约翰差不多……可万没想到,查到最后,最值得怀疑的竟然是一开始就被排除的人。”丁烈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尴尬。
白杨没应声,他看着丁烈脸上纠结的笑意,心中隐隐不安。
“你们俩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说在病房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呢,出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在病房楼里转了半天。”宋俊青一路小跑着赶到两人近前,打断了白杨的思绪。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跟你说了下午再来吗?”白杨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让出位置让宋俊青落座。
“烈哥不是没吃早饭嘛,我煮了粥,给你们带过来……”宋俊青说着,突然一怔。
“怎么了?”
“坏了,我好想把保温桶落在血液科病房里了。”
“血液科病房?你去那儿干什么?”丁烈问。
“刚才为了找你们走错了楼层,不知道怎么就转血液科那边去了,结果刚好碰到一个差点晕倒的男孩,我把他背去病房了。那男孩好像病得很重,我听医生说,必须得再次进行骨髓移植才行。”宋俊青眉头一紧。
“再次?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吗?”
“好像是做过,但不是大医院做的,可能副作用比较大。对了,烈哥,你之前的那个手术也不是在大医院做的吧,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检查检查?”宋俊青看着丁烈。
“没事的,之前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没什么问题。”丁烈摆手。
“再查查吧,反正已经住院了,顺便就查了,之前你不还说自己经常头疼,记性不太好嘛!”白杨又劝。
“没错,以防万一,还是要查。”宋俊青附和。
“好好好,那就查,你们俩,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丁烈无奈地笑了笑,笑音未落,一个身形小巧的女护士拎着保温桶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好,这保温桶是你们的吧?”小护士抬头看着宋俊青问。
“哦,是我的,谢谢你。”宋俊青急忙接下保温桶。
“没关系,刚才还得多谢你呢,背了池恩来病房。”小护士抿嘴一笑,满面春风。
“没事的,举手之劳……”
“等等,你刚才说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白杨问护士。
“池恩啊,是个舞蹈演员,你认识他?”
“才认识。”白杨回答。
起风了,天空堆叠起层层白云,云在云后,云遮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