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对十三楼足够忠诚吗？”白杨又问。

柯基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微微耸了耸肩，“我跟你们警方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的。”

“为什么要诱引警方调查十三楼，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击垮十三楼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诱引？这个词似乎不太准确吧，如果不是十三楼自己露出马脚，我说什么也都没用的，我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机向警方提供了合适的线索，并没有刻意左右你们的判断。”柯基摊了摊手，轻叹道，“就好像现在，虽然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你们去监视池恩，抓捕罗琛，但白警官显然并不赞同我的提议，我也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但同时我又很清楚，如果现在不控制住罗琛，你们将永远都找不到他了，十三楼的力量可以把他送去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以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伪造身份吗？”

“不，不止伪造身份这么简单，是要……”

柯基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嗡鸣，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罗琛找到了，他在舞蹈团后门！”柯基看向白杨。

舞蹈团后门新建了一个健身公园，公园里引了一公里以外的河水修了人工湖，湖里种了菱角和大片的睡莲，花开的时候，密密匝匝的花朵挤在一起争奇斗艳，好不壮观。闷热的午后，开了窗子也是满身的粘腻，只有从湖面吹来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顺便捎带着声声蛙鸣。

这景象让池恩时常想起儿时外婆家屋后的水塘，八九月份，水塘里也总生出许多不知名的花，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姹紫嫣红，十分好看。清晨的时候，外婆总会陪着他到水塘边，一边给他讲那些没头没尾的故事，一边打捞水塘边的水草，绑扎成一团，挑回家喂兔子。那个时候，池恩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他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和外公、外婆在水塘边一直生活下去。可惜，事与愿违。十二岁的时候，两位老人去世，水塘里的花也不知怎地突然死了，池恩的整片天都塌了，所有的美好回忆都跟着一塘夭亡的野花烟消云散。

所以，从那以后，池恩便不再喜欢花，更不喜欢开在水里的花，因为他总觉得那些花早晚会死，还会诡异莫测地带走身边人的性命。

可如今，他又开始赏花了，而且是满湖的水生花，因为他期待这满湖睡莲的夭亡，盼着死去的花魂勾走他身边的所有生命。他希望自己不再受身边人左右，把自己的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池恩这样想着，想得出了神，以至于忘记了灶上烧着水，一直到厨房里的烟雾报警器嘶鸣起来，他这才冲下楼去关火。

手机响了，是罗琛打来的，池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马上到了，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才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罗琛的声音。

“已经在收拾了，还有些零散的东西没有收完。”

“怎么这么慢，不是让你一早就开始收拾嘛！”罗琛埋怨池恩。

“东西太多了，还有些东西不知道该不该带，所以……”

“我跟你说过了，只把钱和贵重的东西带走就可以了，至于那些什么衣服、鞋子之类的，在哪都能买到。你动作快一点，别耽误了行程。”

“不是晚上才走么，现在才中午，还不用太着急吧……”池恩抬头扫了一眼空荡荡客厅，心生不舍。虽然自己也没有在这里生活很长时间，但这毕竟是苏建文住过的房子，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这里的，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苏建文生活过的痕迹。

“你怎么了，你舍不得走吗？”罗琛听出了池恩的犹豫。

“没有，我没有舍不得，我只是……”

“别跟我说什么只是，好好想想你妈妈是怎么死的，想想你之前那十几年过了什么日子，你就该知道你没必要留恋这个地方，更没有必要留恋苏建文的一切。”

“那这里怎么办，就这么荒废了？”池恩心下一沉，他知道这是苏建文的全部心血，是苏建文和无数团员不惜一切代价换来的，他实在不想看着这么多人的努力就这么毁于一旦。

“只有你会觉得丢掉这里可惜，那些被迫交易的团员，早就恨不得把这里夷为平地。你该庆幸我保护了你，没有让苏建文把你带去十三楼酒局……好了，别废话了，赶紧收拾好东西，一小时后就走。”

“一小时后？这么急！”

“已经有人在跟踪我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去游轮码头等着，能顺利等到晚上，我们就安全了。”

“丨警丨察在跟踪你？”

“不是丨警丨察，是那辆该死的出租车，之前在舞团门口出现过的那辆。”

“那……现在怎么办？”

“这些你都不用管，好好收拾东西就行，我回去接了你就立刻走。”

池恩嗯了一声，不禁一怔，“我们要去哪儿，还回来吗？”他又问。

这是池恩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对罗琛是无条件信任的，但自从得知苏建文的死讯，他发现自己可能错了。他万万没想到，罗琛当初所说的让苏建文付出的代价，竟然是苏建文的生命。

电话对面的罗琛顿了一会儿，他没想过池恩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以前池恩很少问他以后的事，因为他总是对他无条件信任的。

现在池恩开始问了，这说明池恩不再像以前一样相信他了。

罗琛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低笑一声。

“还记得小时候么，我住在你外婆家，我们住在同一张小床上，那时候我就承诺过，我会保护好你。所以，无论我们去哪儿，你都不必担心，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会让你成为比苏建文更顶尖的舞者。”

“是你害死了他吗？”无视罗琛的真情流露，池恩继续问道。

“他做错了事，害了人，本就应该受到惩罚的。何况，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必定是活不了的。我没有害他，他有今天，都是他自找的，不值得可怜。”

“那你知道是害死了他吗？”

“这个重要吗？他已经死了，你难道还想给他报仇？池恩，别闹了，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了，没有必要胡思乱想……去收拾东西吧，我一会儿从后门进来，记得给我留门。”

“知道了，后门一直开着。”池恩说完，放下了手机。

门铃是在电话挂掉十分钟后响起的，池恩走去前门，见来的是白杨和一个陌生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门。

“白警官，柯先生？”池恩认出了白杨身后的男人，是经常来看舞团演出的柯基。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白杨冲池恩一笑。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你们来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快进来吧，外面热。”池恩让开门口，将两人让进客厅。

“好久不见啊，池恩，最近还好吗？”柯基上前拍了拍池恩的肩膀，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