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死人？”

“就是下葬，我们老家那边给死人下葬，就是选在寅时三刻。早年间的人都认为这个时间阴气最盛，而且即将由盛转衰，阴气渐散，阳气会聚，是由死还生的好意头，寓意亡人来世光明。”一直默不作声的干瘦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梁正说道。

“这么说，这两人跳楼还真是蓄谋已久的？从位置到时间，都是提前算好的？”不等梁正应声，汪千俞眯着眼睛打量起干瘦的男人，“我看着你有点眼熟啊，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可能是吧，前海市就这么大，没准儿就有凑巧碰面的时候。”男人哑着嗓子说道。

“您贵姓？”汪千俞又问。

“免贵姓袁，袁文刚。”

袁文刚。

梁正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可仔细想了一圈，又实在想不起袁文刚是谁。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袁文刚绝不简单，因为他发现，向来沉稳老练的汪千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显然，汪千俞是认识袁文刚的，甚至可能跟他打过交道。

只不过现在这个架势，袁文刚明显不想承认，而汪千俞也没有要立刻戳穿对方的意思。两人就那么安静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比拼彼此的耐性。

“那什么，我们老袁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也不见得这俩年轻人就真懂这些，毕竟都是早年间的讲究了，现在的年轻人知道这些的可不多，你说呢，老袁？”袁文刚的女人看着袁文刚跟汪千俞对视，笑着站到两人中间，冲袁文刚使了个眼色。

“也对，现在懂这些的人没几个，何况是俩年纪轻轻的……兴许就是凑巧了。”袁文刚又低下头，弓着身子站到女人身后。

“不管他们懂不懂，这都是一条很重要的思路。正如你们两口子所说，起码能确定这两人跳楼是早有预谋的。”汪千俞说。

“那这俩人也是够贼的呀，那哥俩儿才出差，这俩人就盯过来了，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一旁听了大半天的光头斜勾着嘴角忿忿道。

“不光是盯过来，实际上，他们应该是已经住过来了，屋子里有两人居住的痕迹，初步估计，这两人在这里住了有几天了。”梁正看了一眼光头。

“已经住过来了？这，这怎么可能呢！”光头眼珠子一瞪，下意识地看向抱孩子的中年女人。

女人眉心紧蹙，当即附和，“对啊，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住进来呢，他们要住进来我肯定就知道了，这就隔着一堵墙，大声说话都能听清，真要是在这住了几天，那我还能不知道嘛，要有这种情况，我肯定就跟大兄弟说了！”

“警官说的对，他们是住进来几天了，前天夜里起夜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开对面的门了。”女人话音才落，袁文刚紧着纠正道。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怎么没跟我说呢，好不容易你回来在家住几天，我不是让你帮我盯着点儿嘛！”女人埋怨袁文刚。

“这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正经拿钥匙开门进房，又不是溜门撬锁，我以为是隔壁哥俩儿带了女朋友回来，就没往心里去，也是刚才才想起来的。”袁文刚说着，黝黑的脸皮微微上皴，把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生生挤成了一条缝。

“拿钥匙开门，你说这两人有1301的钥匙？”

“对，有钥匙，是拿钥匙开的。”

“当时大概是几点钟？”梁正问袁文刚。

“差不多得凌晨了吧，具体时间我没在意。”

“那你后来见过这一男一女出门吗？”

“看是没看见，不过昨天中午，隔壁有开门的声音，但到底是有人出门还是有人进去，我不清楚。”

“昨天中午，这事儿你怎么也没跟我说呀，要早知道有这情况，我早就跟大兄弟反映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啊！”女人又瞪向袁文刚，彻底黑了脸。

“都是小事儿，有什么好说的，一跟你说了，你不又得忙着满世界去传播么，大热天的，怕你累着。再说了，人家几个年轻人租房子，有人进进出出的不也正常嘛，总盯着人家做什么！”袁文刚淡淡地斜了一眼女人。

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立刻闭上嘴吧不做声了。

“袁哥说得对，这种事儿谁也没想到，不然袁哥也不会不说的。再说了，袁哥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趟，难得回来好好休息休息，哪能记得那么多杂事啊，这可不怪袁哥。”见隔壁两口子为了自己家的事儿拌嘴，光头急忙上前打圆场。

袁文刚看了一眼凑到近前的光头，微微点了点头，“这也确实是对不住你，我不知道那俩人就是来寻死的，不然也不会不提醒你。”

“没事儿，没事儿，这种事儿谁能想得到，那俩人头上又没写着跳楼俩字儿，谁能想到他们专门跑我家来跳楼啊……要早知道这样，我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得跑过来守着，哪能眼看着这好好的婚房变凶宅呀！”光头哭笑不得地咧咧嘴。

给隔壁两口子简单做了笔录，等再送走了光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大半天水米未进，梁正饿得肚子直叫唤，正准备回警队的时候，汪千俞又叫住了他。

“你这是准备回去了？”汪千俞问。

“对啊，带他们先回队里，整理整理证物和线索。怎么了，你还有事？”梁正看着汪千俞问。

“你们队里人多，给我留下两个人吧，我借用一天。”

“借用？干什么用，勘察个现场也用不了多少人吧？”

“是，现场勘察是用不了多少人，可要想盯梢，需要的人就多了。”

“盯梢？盯谁的梢？”梁正紧着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汪千俞歪着脑袋瞪了一眼梁正。

“知道什么呀？”

“袁文刚啊，我看你刚才那意思，不也想起来他是谁了嘛！”

“袁文刚？他怎么了，我刚才就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可想了一圈儿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五年前的算命大师，330分/尸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但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你难道没听说过？”

“330分/尸案！”梁正心下一紧，“对啊，难怪我觉得这名字耳熟呢，上个月我才看过330分/尸杀人的卷宗，当时我还特意把袁文刚的名字圈出来了。”

“上个月？怎么想起研究这个案子了？”

“查找案卷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翻到的，我看这个案子一直没有结案，所以就特意翻了翻。”

“翻出什么想法了吗？”汪千俞问。

“综合所有的已知线索和证据，袁文刚的嫌疑最大！”梁正肯定道。

回南坪大队忙活了一下午，等把所有物证资料整理完毕，天都已经黑透了。

梁正看了一眼时间，刚好晚上八点整。琢磨着白杨应该还没吃晚饭，他掏出手机给白杨打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拨通了，可白杨那头迟迟没有接听，直到信号自动挂断。

“在开车吗？”

梁正对着手机屏幕小声嘀咕了一句，隔了五分钟，又给白杨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