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让孩子他爸去说。听说他们那边要检查检查，等检查完了才能让穿上衣裳，然后才让火化。”

“行，就听人家丨警丨察的吧，好好跟人家说说，别着急。”老太太强忍住眼泪，低声嘱咐女人。

女人连连点头，随后抱起衣服，捂住嘴跑了出去。

老太太追着那两件衣服看了好一阵子，直到看不到女人的身影，这才长出了口气。

“这就算走了，再不能回来了！”老太太抹了把眼泪，缓缓低下了头。

“大妈，累了就进房间里休息会儿吧，这几天事情多，你也不能老这么挺着呀！”梁正小声劝道。

“没事儿，我儿子坐车往回赶呢，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什么都不管了，都交给他。”老太太咬咬牙。

“他到哪儿了，要不我去接他，开车肯定比他坐车要快。”

“哪能用你的车呀，你还得查案呢，哪能浪费时间去接他呀！那小兔崽子一年到头不回来一回，就该好好折腾折腾他。你们别管他，别耽误了你们办案。”

“大妈……”

白杨和梁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他们万万没想到，老太太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却从未说破。

“你俩惊讶个啥！”老太太攥住白杨的手，含着眼泪说道，“我们老两口子是老了，可还没傻呢，你们要不是好人，我们能让你们进家来喝水嘛！这都是那个死老头子说的，他见你们第一次就说你们是丨警丨察，说你们指定是来帮徐城伸冤来了，高兴得他好几天没睡着觉呢！”

老太太稍稍缓和了情绪，又慢慢说道，“死老头子办事不靠谱，可看人还是挺准的吧？”

“大妈，对不起，我们骗了你们这么久。”白杨有些愧疚。

老太太却连连摇头，“不是骗，我们没问，你们没说，这不叫骗。就是那个死老头子，一想起来是帮你们办事，整天跟打了鸡血似的，隔壁一有点动静他就恨不得翻墙过去，今天也是非得要去救那个年轻人，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老命都搭上！”

“年轻人？大爷是为了救人才……”白杨一怔。

“算了，都过去了，这就是命啊，让老头子这辈子也英雄了一回，也就这一回！”老太太咧咧嘴，徐然哭出声来。

因为老人的情绪不稳定，白杨和梁正一直陪老人家待到了下午，直到老人的儿子回来，两人这才离开。

车子驶离徐家坝的时候天色渐暗，大片火红的云朵聚集在天边，如同将半边天点燃一般。

正值下班高峰，大大小小的私家车把中心桥上堵得水泄不通，白杨开车等了三个绿灯也没能下桥，好歹勉强挪到了前排，紧贴在已经被磨掉了的白线边。

九十秒漫长的等待，眼看着信号灯由红变绿，白杨松开刹车正准备下桥，一辆摩托车如幻影般从车前疾驰而过，一个急转弯拐进了去往徐家坝的小路。

“这人，这也太危险了！”白杨微微皱眉。

“是沈郁！”梁正扭头看向窗外。

“沈郁？他来这里做什么？”白杨不禁疑惑。

“大概是担心吴青吧，两人不是同学嘛，互相关心也是正常的，何况沈郁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说上话的，当然就格外重视了。而且，吴青能把徐家老宅的事告诉沈郁，也说明了两人的交情不一般……”梁正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倒吸了口气。

“怎么了？”白杨注意到了梁正的异状。

“没事，前面右拐，我们去三十七号宅。”

“去三十七号宅，去那儿做什么？”

“去找沈建平。”

“找沈建平，找他做什么？之前不是已经把该问的都问过了吗？”白杨稍稍侧脸，看了一眼梁正。

“不，有几个关键问题我们还没有问过。”梁正沉下脸来。

“什么关键问题？”

“当年为什么要把沈郁关起来。”

“为什么要关沈郁？这……这个问题，那他晚上沈郁说过了，他脸上有疤，幼儿园的孩子会排挤他，学校的同学会嘲笑他，所以他不想跟人打交道，只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最后才在家自主完成了学业，然后上了大学。”白杨试着回忆起沈郁当时的话。

“喜欢一个人待着和被关起来是两回事，喜欢一个人待着的人，未必就喜欢被关起来，何况还是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你记不记得，之前楚文学说过，他曾去过三十七号宅的地下室，当时年幼的沈郁就被关在地下室里，他十分渴望被放出来，也是十分渴望有人陪他……但沈建平夫妇却一直关着他，甚至向周围人刻意隐瞒了他的存在。”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沈建平夫妇在虐待沈郁？”

“虐待？”梁正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蹊跷？怎么说？”

“沈建平当年对沈郁的态度极其不正常，跟他现在对沈郁的态度相差甚远，而且两人的关系也很奇怪，明明号称父子，但两人之间却透着一股明显的疏离感，他们一定是隐瞒了什么。”梁正笃定道，“还有，徐城当年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去哪了呢？”

“那个孩子？”

“对，徐大爷之前说过，当年是一个开着东北牌照越野车的男人把那个孩子接走了，而那个时间点，跟沈建平一家离开沐官镇的时间刚好吻合。而且，前两天我让闫所长帮忙查过，沈建平名下确实曾有过一辆东北牌照的suv，应该就是徐大爷口中提到的越野车。”

“你是说，当年是沈建平收养了徐城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白杨恍然大悟。

“对，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是被沈建平收养了，但关键是，那孩子人现在在哪呢？之前闫所长调查沈建平家的户籍信息，户口登记信息中就只显示了沈建平夫妇和沈郁三人，没有任何第四人的信息。而且这次沈建平回来，也对徐城收养的那个孩子只字不提，这难道不奇怪吗？”梁正眉心紧蹙。

车子在主干道上飞驰，在到达管家营的时候迅速拐进了一条窄巷，从窄巷的尽头右转，便是沈家所在的三十七号宅。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乌蒙蒙的夜色中渐渐燃起万家灯火，三十七号宅也不例外，客厅里亮着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几乎把窗帘都照透了。

两人翻身下车，白杨在前，率先扣响了院子门。

“有人在吗？”他往院子里喊了一声。

没多一会儿，沈建平撑着单薄的身子从堂屋里缓缓走出。

“二位警官，是你们啊。”

见来的是白杨和梁正，沈建平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不好意思啊，沈教授，又来打扰了。”梁正冲沈建平微微点头。

“没关系，反正我回来了也没什么事做，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你们尽管来找我，我巴不得让自己有点用处呢！”沈建平说着，顺手打开院子门，稍侧身子，将白杨和梁正让进院子。

“这个时间过来，打扰您吃完饭了吧，实在不好意思。”跟着沈建平进了院子，梁正又客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