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白杨一顿,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对了,事故鉴定结果出来了么,爆炸是怎么引起的,是谁的责任?”
“现场的明火才刚扑灭,消防大队正在清理现场,具体的事故结果得等清理完现场才能出来,不过根据目击者的供述,当时的那把火是蓝明峰放的,明火引发了煤气罐爆炸,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大的事故。”
“蓝明峰放火?有人亲眼看见了?”
“是隔壁老太太说的,她亲耳听见了蓝明峰喊了一嗓子,说是要把文秀和这个院子都烧成灰。”
“所以,并不是亲眼所见,对吗?”白杨进一步确认。
“但事实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当时屋子里只有蓝明峰和文秀两个人,屋子里起火,肯定跟这两个人有关,文秀已死,所以蓝名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何平安分析道。
“现场就没有其他人出现过吗?”白杨又问。
“其他人?你指的是谁?”
“吴青,吴青在现场出现过吗?”
“没有,闫所长刚才去现场给目击者做了简单的笔录,根据几个目击者的供述,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人员出现在事故现场附近。”
“但今天一早,吴青是跟蓝明峰一起离开蓝家山庄的,而且,没有吴青,蓝明峰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文秀!”白杨始终觉得,吴青在这次的事故扮演者重要的角色。一直以来,文秀的下落只有吴青一个人知道,就连警方都不清楚文秀的具体住址,而蓝明峰能在短时间内就找到文秀,显然是从吴青那里拿到了线索。
只是,吴青为什么要把文秀的住址告诉蓝明峰呢,难道就是迫于蓝明峰的威逼吗?
按理说,明目张胆地跟蓝明峰作对,帮着文秀出院的吴青应该不是胆小怯弱之人,怎么会轻易就服输呢?
白杨有点想不通,直到跟梁正到了徐城家老宅的事故现场,还是没能想出答案。
徐家坝,徐城家老宅。
一场大火过后,老宅已然面目全非。乌黑的院墙,烧焦的房梁,东倒西歪的家具,遍地破烂的玻璃窗。
血水混着碳灰,搅和成一种无法形容的颜色,与积水完美融合,以一种混沌的状态蓄积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现场的清理工作已经基本结束,闫敬东正在跟消防队的负责人了解情况,见白杨和梁正走进,随即转身迎了上来。
“怎么来的这么快,老何都还没到呢。”闫敬东迈过一滩血水,来到二人身前。
“刚好没什么事就过来了,情况怎么样,事故鉴定结果出来了吗?”梁正问。
“刚才消防队的负责人简单说了一下,应该是明火引燃了厨房的杂物堆,继而引起了煤气罐爆炸。”
“是意外还是蓄意纵火?”
“应该是蓄意纵火,故意引燃了杂物堆里的棉絮等易燃物,所以才导致火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失控。再加上,隔壁邻居听到了蓝明峰跟文秀的争吵声,不出意外,这把火应该就是蓝明峰放的。”闫敬东说。
“吴青呢,吴青在现场出现过吗?”梁正又问。
“吴青?没有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闫敬东疑惑。
“没什么,一会儿我联系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梁正说着,冲白杨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徐城家老宅出来,准备联系吴青。
不料,梁正才掏出手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炸开。
“天呐,老天爷呀,你咋就这么狠,咋就光把他带走了啊……”
“让我也去,把我也带去啊……”
哭声从隔壁院子传来,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跑进隔壁院子,一进院门,便看见哭倒在地的老太太。
老太太抱着两件衣服,声泪俱下,她哭了很久,任身边的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哭到最后,已然听不清她到底在哭些什么。
白杨见状,拨开围观的村民,挤到老太太身前,抬手掺起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一愣,下意识地偏过头来看了一眼白杨,原本哭干了的眼泪又卷土重来。
“儿啊,你大爷就这么走了,都不带我呀……连走都不带我,下辈子还咋过呀……”老太太抱着白杨的胳膊,放声痛哭。
“死老头子呀,你留下我干啥,留下我咋办啊……”
“咋就不能拉上我一块,咋就不能死个痛快呀……”
“天爷,你开开眼吧!”
白杨没说话,抬手轻抚着老太太的后背,只觉得眼眶一阵阵温热。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不少那眼窝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平日里看着最普通不过的老两口子,大概一辈子也没谈论过什么爱情,也从来没说过年轻人说的甜言蜜语,吵架拌嘴都是常事,最难忘的经历恐怕也就在这巴掌大小的村子里,可就是这柴米油盐浸染出的这份情感,却最能触动人心。
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烂,那不过是几本杂书里写烂了的台词,改烂了的段子。写书人写得无意,看书人看得入迷。
真正的感情哪里需要什么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本就不过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彼此知晓,便可一生一世了。
生前我无数次嫌弃你,死的时候无论如何要死在一起,这才是正常人的爱情吧!
老天爷开眼,愿每一对有情人生生世世,生死皆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杨只觉得胳膊都酸了,老太太的哭声却还未停止。
又过了一会儿,梁正也从围观村民中挤了过来,他趴在老太太耳边跟她商量了几句什么,老太太终于妥协,在白杨和梁正的搀扶下进了屋里。
这是白杨第一次进到老两口的家里,方方正正的三间房,面积不大,但东西摆放得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杂乱的感觉。
水泥地面被擦得透着亮光,就连老旧桌椅的边边角角也都清理得一尘不染,不用想也知道,两位老人是十分爱干净的。
“你俩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倒水。”老太太扶着门框,冲白杨和梁正摆摆手。
“大妈,不用了,你坐下,我们要喝水就自己去倒。”白杨扶着老太太坐到堂屋的饭桌前,好生安抚道。
“好,你俩不是外人,我不跟你俩客气。”老太太说着,眼泪又一次决堤。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没有了歇斯底里的哭喊,老太太只是在轻轻地抽噎。
“还说下回再让你俩来坐坐呢,结果等你们来了,他又不在了……这个死老头子,从来就不会半点让人安心的事儿,咋能说话不算话呢!”老太太手里还抓着之前的两件衣服,那衣服应该是之前晒洗干净了的,隐隐还能闻出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只是这会儿被老太太的眼泪打湿,衣服上留下了一圈圈干了湿、湿了又干的泪痕。
“婶子,这衣服你就让我先拿过去,人家那边等着要用,不能让我叔就那么晾在那儿啊……”一个中年女人从院子里跑来进来,红着眼走到老太太跟前,小声说道。
“那你就拿去吧,跟他们商量商量,好好给你叔把衣服穿上,他这人好面子,死也得有个体面样儿。”老太太撒开手里的衣服,别开头推到女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