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从毕业以后就一直没工作过？”梁正有些意外。在他之前的调查中，沈郁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按理说不会找不到工作。

“也不是没工作过，毕业以后也尝试去过几家医院，但每家都待的时间不长，所以后来索性就不找了，反正就算找到，最后还是没办法久待的。”

“为什么，为什么每家都待不久，方便说吗？”白杨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原因……无非就是因为这张脸呗！”阿郁说着，抬手轻轻扯掉口罩，把整张脸完全露了出来。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一道贯穿半边脸颊的疤痕！

这张脸不似笑脸男那样狰狞恐怖，但异常明显的疤痕，还是会让人心生忌惮。

这并非是以貌取人，只是因为在那道疤痕的衬托下，原本清俊的一张脸变得异常狠厉！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院里的决定，不论是什么病人，见到这样一张脸，大概都会惊惧不安，影响情绪。”见白杨和梁正没应声，阿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每一家医院都是如此吗？都是因为你脸上的疤，所以辞退了你？”白杨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强颜欢笑的同龄人。虽然自从刚才进门开始，对方就一直顶着一双冷若寒冰的眸子，对他和梁正的到来充满敌意，但白杨还是透过那朗若星空的眸底看到了阿郁心底的柔软、平和。他应该是个温暖的人，只不过已经习惯了戴着假面生活，满身的锋芒，不过是他最后的保护色。

阿郁注意到白杨在打量自己，一时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身子，故作冷淡地点点头，“这种事不是明摆着的嘛，何必问得那么清楚呢？有时候把每个问题的答案都问得明明白白，反而会伤了自己的体面。反正他们让我走我就走，从来也没问过原因。”

“实际上是无关紧要的，病人在乎的是医生的医术，不会在乎口罩底下是一张怎样的脸。但每次阿郁到了一家新医院，工作慢慢有了起色之后，院里就会不断接到病人投诉，现在仔细想想，那哪里是病人投诉啊，八成是同事从中作梗。”阿郁话音才落，沈建平急切地替阿郁打抱不平。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让两位警官听笑话吗？”阿郁拧着眉头看了一眼沈建平，嗔怪道。

“我是觉得不公平。”沈建平叹了口气。

“就因为这与众不同的张脸，从我一下生开始就已经不公平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适应吗？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这道疤……是……”白杨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问题，生怕自己不恰当的表述会触动这父子俩的伤心处。

好在阿郁很快明白了白杨的意思，不等白杨说完便抢先回答了。

“这是天生的，从一出生就长在脸上，治不好也切不掉。小时候，周围所有孩子都害怕我，所以我没办法去幼儿园。后来长大了，所有同学都嘲笑我，所以我不想去学校。这也是我在家自主完成学业的原因，也是现在我找不到工作去做志愿者的原因，二位警官现在清楚了吗？”阿郁紧着说完，摆出一个戏谑的表情看着白杨和梁正。

“没有工作的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宅子里吗？”见阿郁有些不耐烦，梁正迅速换了个话题。

“不然呢？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阿郁忍不出嗤笑一声。

“是一个人吗？”梁正又问。

“有时候会有朋友过来，但大部分时间是我自己。”

“难怪，我听快餐店的老板说，你去买饭的时候一般都会买两份。”

“哦，你说这事儿啊，那跟几个人没关系，我买两份饭，是为了要野猫的。”

“喂猫？你不是不喜欢野猫吗？”

“是，我是不喜欢野猫，可架不住这些家伙总在我们家四周转悠，一到晚上还总吵个没完。所以我才多买一份饭来打发它们，免得它们饿了肚子，又要闹腾。”

“是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阿郁抿了抿嘴唇。

看出了沈家父子俩早有防备，白杨和梁正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眼看着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两人便以时间不早为由告辞了。

而阿郁这边，看见白杨和梁正主动离开，当然也是求之不得的，眼看着两人的车子驶出巷口，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阿郁低哼一声。

“地下室里有人吗？”一旁的沈建平看着阿郁，冷不丁地问了句。

阿郁一愣，认真地点了点头，“有。”

“是蓝家老二的那个小子？”

“是他。”

“你绑回来的！”沈建平身形一滞，诧异地看着阿郁。

“不是我绑的，是吴青绑回来的，我只是负责看护和照顾。”

“吴青？他为什么要绑架蓝家人，是为了你吗？”

“一开始我也认为他是为了我，后来……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阿郁飘然转身，走进院子。

“绑架，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这是要被判刑的，你怎么会跟吴青做出这种事呢！”沈建平颤巍巍地跟上阿郁，试着拽了拽阿郁的袖子。

“先进来再说，外头风大，你想生病嘛，真要病倒了，我可没时间照顾你，搞不好只能把你往疗养院一塞了！”阿郁瘪瘪嘴，反手搀着沈建平的胳膊，把人往屋子里带。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是在说正事，这可是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大事，你怎么能这么儿戏呢！”

“绑架与我无关，我刚才说过了，我只是负责看护和照顾俊庭，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所以，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你这是从犯，肯定要受牵连……不行，你不能再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我们回去，回老家去，别管这里的事了，把蓝俊庭交给吴青，他想怎么样都随他便吧！”沈建平态度坚决。

“老家？”阿郁哭笑不得地看着沈建平，“你是糊涂了吧，我的老家在哪，你不知道吗？”

沈建平一怔，忽地嗤笑出声，“是啊，可不是糊涂了嘛，我都忘了，这地方才是你的老家，东北那个冰天雪地的城市，本来是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沈建平长出了口气，紧着又道，“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把一切的事都忘了，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也抵过你在这里的那十年了吧，可你怎么一直就忘不了呢？”

“不是忘不了，只是想有个了断。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么，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会回去的，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能吗？等你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还能全须全影地回去吗？阿郁啊，我求你了，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管他什么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的，都过去了，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