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蓝先生,现在你还不能走。”何平安站起身来,坐回到办公桌后。
“不能走?为什么?”
“因为你的问题还没有处理完。”
“我的问题,我还有什么问题?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你刚才不也都听到了嘛!”
“不,不是关于蓝靖的案子,是关于文秀的病情。”何平安冷下脸来,看着蓝明峰。
“文秀?她的病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蓝明峰一时激动,低喝一声。
“文秀报警,指证你投毒。”
“说我投毒?她一个神经病的话,你们也信?”
“她已经痊愈了,疗养院那边给她出具了医学证明。”
“医学证明,什么医学证明?是谁出具的,没有我的同意,是谁给她出具了医学证明?”蓝明峰情绪失控。
“是文秀的主管医生和科室主任。”
“文秀的主管医生?是吴青?”
“对,就是他!”何平安正声回答。
一刹那的安静,随后便是蓝明峰极致放浪的笑声。
“哈哈……我还以为那小子是个没种的窝囊废,就算戴了绿帽子也不敢吭声呢,原来这小子跟我玩儿忍辱负重,这是想要从我背后捅刀,一击致命啊……我还真是小看他了,等下回再看见他,还真得好好跟他聊聊,把这兔崽子那一身白皮扒开,看看里头长了个什么心。”
“不管怎么说,文秀那边证据确凿,就连你当年的购药记录和银行卡账单都做了备份,就这些证据而言,你确实应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何平安打开手边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沓资料,一页一页地展示给蓝明峰。
蓝明峰神色一滞,缓了口气才又冷笑道,“这种东西,也未见得就能证明什么吧,文秀好歹是我老婆,要想在我身上动点手脚易如反掌。而且,在她发疯之前,家里的琐事向来是她处理的,像购买常备药这种事自然也是她负责的,她拿着我的卡随便买什么都可以,就算去买老鼠药也没人会拦着她吧,所以,她要留下几张有问题的银行账单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蓝先生的意思,这些购药记录和银行账单都是文秀一早就设计好来诬陷你的?”
“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很显然,吴青做了她的帮凶,很有可能是吴青指使她出来诬陷我的,不然,一个精神失常的神经病人怎么会在康复后的第一时间来指证自己的丈夫呢?我明明记得,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是疯疯癫癫的,连身边的人都认不全。”蓝明峰眉心一紧。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你去看过文秀?”
“我平常工作忙,这种事自然不是我亲自去的,是让手下人去拍了视频。毕竟是夫妻一场,就算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忘记了十几年共同生活的夫妻情分。”
“当时文秀的状态怎么样?”何平安又问。
“跟一般的神经病人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其他病人在乱吼乱叫,而文秀就只是愣在墙边画画。”
“画画?”
“对,她年轻的时候是个插画师,在插画师的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很早之前,蓝家山庄的许多装饰画,都是她亲自画的。不过后来她疯了,老爷子觉得那些画晦气,所以就让人都撤下来了,要不是我拦着,差点就一把火全烧了。说起来,那老头也是迷信得厉害,无论做什么都非得做到极致,从来都是不留一点余地的。”
“你们家蓝老爷子也很排斥文秀?”
“一开始不排斥,我跟文秀的婚事还是老爷子定下来的,但后来,尤其是文秀疯了以后,老爷子对文秀的态度就急转直下了,早在我把文秀送进疗养院之前,老爷子就曾联系过外地的精神病院,想要直接把文秀送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幸好是我及时发现拦了下来,不然,文秀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蓝明峰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怎么死的?什么意思?你是说老爷子想除掉文秀吗?”何平安急切地追问道。
“这种事怎么说呢……”蓝明峰咧嘴一笑,淡淡道,“外地的那个精神病医院,那是有名的阎王殿,十个进去得有八个都出不来,那可是跟一帮疯起来能杀人的神经病关在一起,就算是好人要出来也得被扒层皮,何况还是个已经有点精神不正常的女人,进了那种地方,再想出来就得横着了。所以,老爷子要把文秀送去那里,就跟杀了文秀没什么区别,他不就是想要文秀去死嘛!”
“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恨文秀?总得有个原因吧?”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老爷子那个人专断惯了,有什么想法都是自己闷在心里,等说出来就是一道圣旨,从来也不会跟我们商量讨论,所以,家里没人能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反正自从蓝翊出事以后,老爷子对文秀的态度就一直不好。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蓝翊去世的事实,所以把怨气撒到了文秀身上,可后来,我又感觉他对文秀的恨跟蓝翊没什么关系,好像只是单纯地不想要看见文秀。然后没过多久,文秀的精神状况就出了问题,从一开始的失眠多梦,到最后的暴力自残,甚至最后发展到了伤害他人的程度……当时老爷子就催着我把文秀送去外地的精神病医院,但考虑到文秀的安全,我没有听老爷子的,而是直接把文秀送进了疗养院养着。”
“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老爷子比你更恨文秀,对吗?”何平安看穿了蓝明峰的心思。蓝明峰啰啰嗦嗦地说了这半天,无非就是要表达一个中心意思,自己对文秀不错,至少比蓝老爷子要强上许多,所以,如果真是有人要投毒害文秀,那蓝老爷子更值得怀疑。
“何组长是个聪明人,我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陈述事实,至于何组长从这其中能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了。反正我就一句话,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愿意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侦讯工作,如果以后专案组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何组长尽管开口,蓝某保证竭尽全力地帮忙。就像今天一样,只要何组长相信我,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线索都告诉警方,毫无保留地告诉警方……”
“那就提前谢过蓝先生了,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一定会再找你的。”
“好,没有任何问题。”蓝明峰勾起唇角,诚恳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何组长,不知道何组长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你说。”
“是这样,文秀出院以后估计是不会再回蓝家山庄了,我想问问何组长,文秀现在的住址在哪,毕竟夫妻一场,她出院了,我去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这……不好意思,这是当事人的隐私,我没有权利告诉蓝先生。”何平安摇摇头。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有纪律,那就不为难何组长,这种事,我自己查也是一样的。反正沐官镇就巴掌大小的地方,我就不信文秀能藏到天上去。”蓝明峰哼笑一声,眉眼间尽是轻蔑之色。
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被安排在派出所后面的一个小院里,院子看着不大,满打满算也就能有个百十平方。院子中间长了一株百年银杏树,枝繁叶茂地遮蔽了整个院子,晨风一过,金黄的银杏叶扑簌簌落地,给小院的水泥路铺上了一层黄澄澄的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