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对，世事无常，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白杨好生附和道。

“可不嘛，往回倒二十年，谁能想到，一副救命的药结果瞎了孩子一双眼，要了女人一条命，这不是造孽嘛！”

“要了女人的命？什么女人？”白杨又问。

“就是段半仙儿的女人，小瞎子的亲娘呗，一碗药下去昏了神，等第二天再看，人都凉透了，硬挺挺的跟上了冻似的，可是吓人呐！”

“也就是说，段半仙儿的老婆和孩子都是因为用错了药出事的？”

“按理说是不会吃错药啊，段家那两口子都念过书，不说别的，怎么也能把药名看明白吧，谁知道后来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老汉一顿，压低了声音又道，“要我说，还是报应，以前段半仙儿在医院门口摆摊算命，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这会儿他老婆孩子遭了这一通劫，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罚他呐！我劝你们，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儿，免得惹祸上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老东西，你又在这胡说什么呢，每回我这来人你就给我往外哄，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老汉话音未落，一个身穿连襟大褂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走进院子，嗓子一开，冲着依在二楼楼梯口的老汉喊了一声。

男人声音清亮，一嗓子出去，余音久久不散。

而在男人身后，一个穿着朴素干净的青年人孑然而立，一副黑色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神情淡漠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最后将正脸冲向白杨和梁正这边。

“你个缺大德的，老子这是帮你积德赎罪呢，你那一张臭嘴说天说地，早晚有一天把你自己命也说进去……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死了老婆，瞎了孩子还不收敛，等着有你死了刨坟的那一天。”老汉听了段半仙儿的一通恶骂，当即变本加厉地还了回去，而且抑扬顿挫，底气十足，丝毫不见先前颤巍巍的病态。

“你放心，要死也不会死在你头里，你想看着我死了刨坟，那这辈子是够呛了，我就算是把下辈子的阳寿都借完，也肯定死在你后头，你还是琢磨琢磨你能不能活过今年秋吧！”段半仙儿阴阳怪气地一通嘲讽，一双黑里透红的眸子如同上了发条般，滴溜溜转个不停。

“你……你个兔崽子，早晚有你死透了的时候，我倒看你家那小瞎子还能怎么活！”老汉口不择言，已然凶恶得想要吃人。

“是死是活用不着你操心，你先操心你自己吧……就你这断子绝孙的命，死了埋了也得让野狗给刨出来啃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牙尖嘴利地诅咒人！”

“你……”老汉猛然一抽，脚下一时不稳，正装在走廊拐角处的石柱上。

“大爷，你没事吧？”白杨急忙扶住老汉，试着将老汉扶进屋子。

老汉不依不饶，愣是扭过身来冲楼下啐了一口。

“不得好死！”

老汉恶狠狠地诅咒道。

一通鸡飞狗跳，等梁正和白杨坐进段半仙儿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上午九点，阳光懒懒散散地透过半圆的窗子照进客厅，磨掉漆皮的地板上画出一个半圆形的光圈儿，段半仙儿就在这半圆的光圈儿里支了桌子，带着小瞎子段明和白杨、梁正对面而坐。

“说说吧，你们从哪里来的？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儿啊？”与方才撒泼吵架时的状态不同，换上道袍的段半仙儿说话慢条斯理地，看上去还真有点儿世外高人的意思。

“哦，我们是从市里过来的，听朋友说您这里知道的事多，所以特意过来找您问问。”梁正看着段半仙儿说道。

“市里来的？市里的人来我们沐官镇做什么，是打算投资做生意吗？”段半仙儿问。

“对，算是做生意吧，只是还没想好这生意该怎么做。”梁正说。

“是吗？你们要来镇上做生意？”段半仙儿挑了挑眉，慢慢悠悠地打量着梁正，而后又悄然侧脸，同样不紧不慢地打量起白杨。

大概一分钟之后，段半仙儿突然冲两人瞪了瞪眼，哼笑道，“别装了，我都看明白了，你们两个，不是做生意的，你们可都是体面人……”

“那你觉得我们这两个体面人是做什么的呢？”梁正反问。

段半仙儿愣了一会儿，抬手比了个枪的手势，轻笑出声，“这位先生说笑了，我这里有规矩，不跟官面儿上的人打交道，如果我要说出来你们是做什么的，那我们的对话还能继续下去吗？”

“也对，有些事不需要说得那么头，彼此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梁正附和。

“是，看透不说透才能走得长远，方得始终……”段半仙儿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二位从前海市远道而来，既然特意来找我段某人，那也算是给足了我段某人面子，段某人今天破个例……这样吧，现在是九点三十五分，十点之前，我会回答二位所有的问题，但一过了十点，不管你们问什么我都如实相告，不过，问完这三个问题，其余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了。”

“好！段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们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了，明说了吧，我们今天是为了蓝家的绑架案来的。”

“蓝家的绑架案？不知道二位要问的是十五年前那宗还是最近的这宗呢？”段半仙儿抬眼看着梁正。

“都问。我们想知道，这两宗绑架案的凶手是谁……”梁正说道。

“都问？”段半仙儿嗤笑出声，“这位先生，如果你们这么贪心，那今天可是问不了几个问题的，要说起这两宗绑架案，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段先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们想问的关键是什么，长话短说，事情也未必就那么复杂。”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十五年前的绑架案，那就是死鬼徐万才做下的。是徐万才恨蓝锦荣蓝老爷子算计了他的五金厂，所以才绑架了蓝家的嫡孙，想要让蓝老爷子低头认错，把五金厂奉还于他。可惜，蓝老爷子本就不是那能低头的人，所以这两人一时没谈拢，最后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当然，最后谁也没落个好下场，徐万才溺死了蓝家的宝贝嫡孙，蓝锦荣要了徐万才的命，两败俱伤啊……”

“你是说，是蓝老爷子杀了徐万才？”白杨打断段半仙儿，直接问道。

段半仙儿一顿，冲白杨斜了斜眼角，继续说道，“这话在外头可不能这么说，不过你们二位找到我门上来了，那我也跟二位交个底，虽说咱没亲眼看见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敢肯定，徐万才的死就是跟蓝老爷子有关。”

“肯定？既然你没什么证据，又不是亲眼所见，那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白杨盯着段半仙儿的眼睛又问。

段半仙儿稍稍一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当年徐万才的五金厂破产后，徐万才和徐城兄弟俩一无所有，当时徐万才的弟弟徐城在我们这个院儿里住过，有一回他跟我提到过这事儿，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和徐万才死了，那十有八九就是蓝家人动的手。”

“蓝家人？为什么一定是蓝家人，他说过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