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这话说得也太过了吧,我这不过就是想把那两个坟给挪了,又不是真要给他铲平。再说了,这蓝家山本来就是咱蓝家的,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是咱蓝家的财产,这无缘无故地冒出两个没主的野坟,咱当然也有处置的权利,怎么就无法无天了?”蓝明峰心有不忿,说着话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管兴凯。
“挪了?你说得倒轻巧,你要怎么挪,还不是得把入土的死人扒出来重折腾一遍,这跟偷分掘墓有什么区别!老话说的好,杀人放火偷分掘墓活该死,你觉得你这罪过还轻吗?”老爷子怒喝一声。
“我……我这不也没这么做嘛,再说了,就算真那么做了,不也是为了你嘛……”蓝明峰小声驳斥道。
“对啊,爷爷,大伯也是为了你考虑,一时情急,所以想得没那么周到。具体要怎么办,还不是得听您的。既然您觉得大伯这做法不对,那您就给他指个别的办法就是了,何苦的要生气呢?”蓝靖挎着老爷子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劝哄着。
“你不用替着他说话,这事儿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他做没做,就单单是有这么个想法就已经大错特错了,如果他真要是照这个办法去做了,那就是无药可救,自寻死路!”老爷子一顿,冷冷地瞥了一眼蓝明峰,继续说道,“你们当我就没注意到这两座野坟么,实话告诉你们,打从这两座野坟出现在后山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知道了。”
“您早就知道了?”蓝靖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
“当然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这后山转悠,这里的任意一点变化我都能瞧得出来,何况是添了两座坟茔这么大的事。”老爷子微微蹙眉。
“那您怎么不早说呢,如果早点告诉我们,我们也能提前准备着,说不定现在已经抓到那个怪物了!”蓝明峰看了一眼老爷子。
“这有什么可说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说出来不也让人难过嘛!”
“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公,你是说,那两个野坟里葬的是两个孩子?”管兴凯陡然一惊,感觉半截身子都跟着凉了。
“不是,也不都是孩子,只有后头种了柳树的那个埋的才是个孩子。这是早些年的规矩,家里未成年的孩子去世,父母要在坟头插柳枝留魂,说是担心孩子早下了地府把亲爹妈忘了,所以插个柳条做扣,让孩子把阳世的爹妈记住,等父母死了,一家人好在下头团圆。”老爷子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蓝明峰,长叹了口气。
“当年如果找到了蓝翊的尸身,咱家也是要这么把小翊给葬了的,你懂吗?”他轻声问了句。
蓝明峰没应声,浑身的火气瞬间熄灭了。
“那另一个呢,不是说有两个野坟么,那另一个坟茔里埋的是什么人?”蓝靖适时地打破沉默,小声又问了句。
“具体是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看那墓碑一半入土,一半露在地面上,这人多半是横死的,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淹死的,要么就是车祸、截杀,反正肯定是意外身亡。”
“爷爷,那要这么说,咱这后山上有这么两个坟茔,是不是也不吉利呀……要不,咱还是想个办法把这两个坟茔给处理了吧,总放在咱家后山,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蓝靖试探着建议道。
“要是真那么容易,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说这事儿了。无主的坟茔,向来就是最难处置的,那人是在给咱出难题呢,你们还看不明白吗?”老爷子轻笑。
因为笑脸男的出现和那两座野坟的插曲,蓝家的气氛再次跌到了冰点。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饭桌上蓝靖起了几个话头,可最后都被众人集体的沉默终结了。
几个人草草吃完午饭,时间不到下午一点。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吃完饭便直接回了房间午睡。管兴凯本想也趁着午间小憩一会儿,可没曾想才回了房间,蓝明迟和蒋华两口子便跟了进来。
管兴凯知道这二人的目的,于是便把老爷子的承诺又跟两人复述了一遍,这两口子听完后将信将疑,但最终在离开管兴凯的客房后,还是直接去了老爷子的房间,一直到何平安带着人上门拜访,那两口子才从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
按理说,何平安带专案组的人来拜访老爷子,管兴凯和其他人是不方便在场的,可老爷子并不在乎这些,愣是把管兴凯和蓝明迟两口子叫到客厅作陪,说是让大家一起帮着出出主意。
管兴凯有些为难,他本就不怎么相信专案组,更不想跟专案组的人打交道,所以听到老爷子的话,本能地想要推拒,可看到何平安带来的人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何平安这次是带着黄述和魏筝过来的。
管兴凯能感觉得出来,自打一进门,黄述的视线就一直是定在自己身上,那意思好像是还有话说。
果然,一开始何平安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过后,后面的部分便成了黄述的主场。
“老爷子,冒昧问您一下,你还记得五金厂是什么时候停产的吗?”黄述抬眼看着老爷子。
“五金厂啊,那年头可早了,十五六年前就停产了,那个厂子的老板徐万才当时染上了赌博,半年就把家底给输进去了,后来欠了高利贷,没办法,所以就把五金厂给卖了……说起来,原本那五金厂可是个聚宝盆啊,那些年做出口加工的买卖,不少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徐万才的五金厂干了十年,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万,可惜这小子不惜福,有了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愣是把一条好路给走绝了,可怜了那朱家的老婆孩子,最后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大冬天就窝在镇上的小宾馆里凑合着,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大过年的就走了,至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老爷子长舒了口气,淡淡说道。
“那徐万才呢,徐万才后来去哪了?”黄述又问。
“那个赌鬼,谁知道他去哪了,一开始听说是去了外地躲高利贷,后来又有人说他被债主打了个半死,再往后就没人提这么个人了,估计是死在外头了吧,不然也不会十几年都没露面……”老爷子说着,转头冲何平安皱了皱眉,突然嫌恶道,“平白无故的,怎么说起他了,这跟俊庭的绑架案有关系吗?”
“老爷子,五金厂发现的那具白骨,黄组长已经查验过了,初步判断,那人死了至少十年以上,我们怀疑这骸骨可能是徐万才的。”何平安看着老爷子,目光如炬。
“徐万才?不可能,那王八蛋早就死在外头了,怎么会埋在五金厂呢,你们怎么就看出那白骨是徐万才的?”
“现在还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老爷子……”何平安眼角微挑。
“有什么话就说吧,你何组长也不是第一天跟我打交道了,咱用不着那些虚头巴脑的客气。”
“好,那我就直接问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想知道,后山那个五金厂是什么时候到了您老人家名下的?”
“那个呀……当年徐万才把五金厂卖给了我二女婿周大名,大名买回来以后自己留着没用,后来就顶给我了,毕竟那五金厂是在蓝家山,留在我这里也方便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