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到男人的正脸，但能肯定那人绝不是蓝翊。
没有什么依据，就只是要命的直觉。
“没有看见尸体，很难判定一个人是否死亡。相隔十五年，很多东西都会变的。”梁正说出自己的判断。
管兴凯没应声，侧过身子，随手打开了身侧的一间杂物室。
一张儿童床，一张简易书桌，一把低矮的椅子。
床上放着叠好的被子，书桌上摆着文具和书本，椅子上搭着一件小学生校服。
那校服是蓝翊的，是蓝翊被绑架那天穿的，管兴凯认得。
可蓝翊被绑架时穿的校服，怎么会出现在自家的地下室里呢？
而且看这房间的摆设，似乎有个孩子在这间杂物室里住过。
会是谁呢？
会是蓝翊么，蓝翊在这阴冷潮湿、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过？
绑架？
囚禁？
自己的父母？
管兴凯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冷汗顺着鬓角滑过喉头直至心口。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一开始便咳得昏天黑地，人他怎样压制都无法停止。
“走，我先送你上去。”梁正架住管兴凯的胳膊，把他带离杂物间。
转回走廊，直奔楼梯，正准备上楼的时候，蓝老爷子从楼梯下方的死角闪身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型工具箱。
“你们怎么也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睡了呢！”老爷子问。
“刚才阿凯去卧室里没看见您，怕您在地下室里危险，所以下来找你。”梁正解释道。
“哦，我就是看着卧室里的椅子松动了，下来找点工具修理一下，没想到找了这么长时间……”老爷子晃了晃手里的工具箱，转回头注意到一直不说话，捂着嘴低咳的阿凯，不禁又问，“阿凯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老爷子关切道。
“没事，刚才呛了一下，很快会没事的，我们先上去吧！”梁正说。
“好，先上去多喝点水，实在不行就再去医院看看，这么一直咳下去，是要咳出病的。。”老爷子顾自说着，率先迈上楼梯。
“对了，你们刚才去卧室里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走至楼梯拐角处，老爷子突然又回身问了句。
“绑匪来信息了，通知了最新的见面时间和地点。”梁正直言。
“新的时间地点……是什么时候？要在哪见面？”
“凌晨一点半，后山五金厂。”
话音才落，“砰”的一声，地下室的门赫然关闭。
夜里十二点半，客厅的挂钟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老宅的死寂。
“当……”
白杨下意识地往客厅的方向望去。
客厅里开着窗，有风灌入，从走廊西边的客厅一直吹到东面老爷子的房间，风中带着一点湿润的泥土气息，天气预报说凌晨大雨，白杨估摸着，暴雨将至。
“啪……”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白杨骤然转身，这才发现老爷子房间的平开窗被风吹开了，撞到了墙上。
“啪……”
又一声轻响，声音从客厅传来，客厅的窗子也被吹得撞了墙。
“啪……”
“啪……”
已经分不清风从何处灌入，大概从西来，也大概从东至，总之屋子里乱流交错，那老旧的平开窗被搅和得啪、啪作响。
白杨被这声音扰得心烦，犹豫了一下，想着先去关上老爷子房间的窗户。
可就在他抬头往老爷子房间去的时候，一道凌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老爷子房间的窗前。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戴着帽子低着头。
他站在窗前怔了一会儿，不知是在想什么，直到窗子有发出一声轻响，他这才抬手拉住了被风驱使的窗子。
“啪！”
猛然用力，窗子被狠狠带上，似是严丝合缝地被卡住了，任风如何吹，再无半点声响。
那男人还没走，还站在窗前，稍稍抬起头来，冲白杨诡异一笑。
惨白的一张脸，血红的嘴唇，隆起的伤痕从鼻翼向四下延伸，那一张脸像是被撕掉了脸皮重新又长上去的，重生的白皮伤痕累累，血影斑驳。
恐怖，已经不足以来形容男人的长相了。
尤其是在男人扯着嘴角笑的时候，嘴角勾起的弧度异常的诡异，那笑纹直接连到了耳根，整张脸像是被利器从嘴角两侧划开了，一半抽动着，一半僵死着。
“嘿嘿……”
男人笑出声来，声音不大，却如同在幽冥中穿荡，余音不绝。
一阵心悸，白杨不知用了多久才从男人诡异的笑声中回过神来，他加快脚步，迅速冲进老爷子的房间，试图打开窗子将男人擒住。
可就在白杨冲进老爷子房间的瞬间，男人突然不见了。
白杨打开窗子往窗外探看，狭窄的巷子里不见半个人影。
“嘭……”
一声巨响从走廊里传来。
白杨猛然过身，这才发现地下室的门被风关紧了。
关好窗户又回到地下室门口，白杨正准备开门，却发现地下室的门被锁住了。
而且这锁是新的，不是原本挂在地下室门上的那把。
“轰……”
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至。
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如泄愤般狠狠摔在地上。
“咚咚……”
“咚咚……”
门的另一侧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白杨，白杨你在么，开一下门！”
是梁正的声音。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来不及想太多，白杨第一时间冲进客厅找了两根铁丝，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那把新锁。
“怎么回事，怎么把门给锁上了？”才一开门，梁正便急切地问道。
“刚才……刚才风太大，这个以后再说，管律师这是怎么了？”白杨冲梁正使了个眼色，迅速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刚才在下面呛到了，缓一会儿就好，现在已经好多了。”管兴凯冲白杨摆摆手。
“去客厅吧，先喝点水缓缓。”老爷子从后面跟了出来。
“不用了，再等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管兴凯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五分，距离绑匪要求的见面时间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了，而从这里去蓝家山后山的五金厂，少说也得四十分钟。
“现在就走，如果顺利得话，应该能在绑匪要求的时间内赶到后山五金厂。”管兴凯看向老爷子。
“先不着急，把手机给我，我仔细看看。”老爷子眼角抽搐了两下，似乎有些为难。
“给。”管兴凯把老爷子的手机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手机来解锁了屏幕，而后点开那两条信息反复读了两遍。
“时间更改，凌晨一点半，过时不候。”
“地点后山五金厂，钱人两清，不许带尾巴。”
老爷子低声喃喃着，眉心的川字纹愈发深刻。
“欺人太甚！”老爷子突然低喝一声。
“外公，怎么了？”管兴凯一惊。
“没事儿，就听你的，现在就走吧，免得错过了时间让那小子耍赖。”老爷子说。
“好，我去楼上拿车钥匙。”
“还是我陪老爷子去吧，你才受了伤，外面又下雨，万一遇到点什么情况，会很麻烦的。”梁正攥了攥管兴凯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