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公分宽的伤口,伤在肋下,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血水正在渗出,很快洇湿了衣服。
“先别管这里了,先下去包扎一下。”白杨说。
“我没事,被笔尖扎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管兴凯稍退两步,身子倚靠到书桌边,腰上借了书桌的力,让自己喘气的时候没有那么疼。
“她是蓝翊的妈妈,得联系人把她送回蓝家去。”管兴凯掏出手机,压低了声音对白杨说。
“联系谁?蓝明峰吗?”白杨问。
“我没有他们的电话,让表哥问老爷子,让老爷子联系他们。”
“好。”白杨从管兴凯手里接过手机,正准备拨号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转眼间,两个笔直的一前一后身影出现在走廊里。
白杨一眼便认出了走在前面的女人,女人身窄腿长,面若寒冰,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凉薄,可眼底却又似匿藏万丈深情。
是丁宁,是那个苦苦等待管兴凯的丁宁。
而跟在丁宁身后的是一个略显孱弱的男人,男人个子很高,但身形单薄,脚下无根,走路的时候飘飘摇摇,仿佛一阵风过便能随风起落。
他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一直低着头跟在丁宁身后,直到走到书房门口,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文秀的声音,他突然抬起头来,如闪电般迅速冲到文秀身前。
“文阿姨,你没事吧,文阿姨?”男人轻声低唤着文秀。
“啊……”文秀缓缓侧过脸来,看向男人。
“是我,吴青,我是吴青,文阿姨,文阿姨,我是吴青……”男人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名字,生怕女人认不出他。
“是吴医生啊,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带我回去吧,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睡觉了……”文秀勾了勾嘴角,会心一笑。
“好,咱现在就走,我开了车来的,现在就送你回去。”吴青试着撑起文秀的身子。
“嗯,我跟你走,现在就走。”文秀连连点头。
“舅妈,您这事要去……”管兴凯看着陌生的男人要带文秀离开,忍不住问了一句。
“文阿姨这几年一直都住在镇疗养院里,我先走带她回去。”没等文秀应声,名叫吴青的男人快速答道。
疗养院?
舅妈一直住在疗养院里?
管兴凯心下一沉。他能感觉到,文秀的精神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他不明白,就算是文秀真的患了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那为什么没有送去蓝河医院治疗呢?
疗养院而不是医院。
还仅仅是一个镇疗养院,一个乡镇疗养院真的能治得好这种复杂的精神类疾病吗?
管兴凯实在困惑。
看男人这架势似乎是疗养院的医生,但从男人的谈吐和气质上来看,管兴凯觉得男人的医术应该不怎么样。
因为这男人不够自信,看人从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她在你们疗养院住了多久了?”管兴凯问吴青。
“已经很多年了,你不知道吗?”吴青反问,视线瞟向一侧。
“我很多年没回来了,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为什么被送进疗养院的,你知道吗?”
“十年前得了病,然后就被送进疗养院调养了,一住就是十年。”
“一直没治好?”管兴凯又问。
“精神方面的疾病,很难有彻底痊愈的……何况,是否痊愈也得家里人能接受才行。家里人说她痊愈了她才能回家,家里人说她没痊愈,那她就只能继续呆在疗养院里,反正有人出钱,从来也没差过住院费。”吴青冷笑一声,扶起文秀,试着挪向门口。
“那这次不用通知家里人吗?她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得让家里人知道吧……”管兴凯追在吴青身后问。
“已经通知过了,丁警官刚才给蓝家打了电话,蓝家人让我们疗养院自己处理。”吴青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书房门口的丁宁。
“我先带文阿姨回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这次又麻烦你。”吴青冲丁宁点点头。
“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先带文阿姨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有什么结果会及时通知你的。”丁宁说。
“对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赔偿和清理的,我会负责的,你们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一楼那边我可以帮你们清理,至于损坏的物品,我照价赔偿。”吴青稍侧身子,又对管兴凯说。
“知道了,你走吧。”管兴凯摆了摆手。
“还有,你的伤口得尽快消毒包扎,而且要定期换药,近期千万不能碰水,方便的话最好吃点消炎药预防发炎。”
“好,谢谢。”管兴凯冲吴青微微点头。
一番兵荒马乱,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几个人坐在一楼客厅,丁宁把文秀的情况跟管兴凯几人说了个大概,又把今晚文秀从疗养院偷跑出来的过程向老爷子简单说了一遍,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从丁宁口中得知文秀得了“间歇性精神病”,管兴凯心中猛一阵抽痛,虽然丁宁没有明确说明,但他知道,文秀突然的精神失常应该是跟十五年前蓝翊的绑架案有关,而且很显然,在蓝翊被绑架这个问题上,文秀是怨恨他的。
黑猫吊宅,不死活埋!
文秀大概是恨极了他,所以才会用到如此诅咒吧……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害蓝翊被绑架,害得她家破人亡。
从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十五年前黑猫出现在蓝家山庄后,蓝翊被绑架撕票,如今死猫出现在自家梁下,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又是什么罪罚。
任它来吗?
虽然这十五年日夜愧悔不安,可真要让自己赎罪的时候,管兴凯又不那么情愿了。
“不知道是谁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你舅妈,不然她肯定不会突然来老宅捣乱的。”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恍惚失神,丁宁一阵心疼,鼓足了勇气凑到管兴凯身边,斟酌良久才说出这么两句。
天知道,她原本憋在心里的话足能跟男人说个两天两夜。
“还能有谁,知道阿凯回来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说起来也没有旁人,还不都是蓝家的嘛!肉烂在锅里,自己作践自己,倒是也司空见惯了。”不等旁人应声,老爷子恨恨地叹了口气,又感慨道,“都是好手段呐,借刀杀人,连疯了的都能用上,可真是人精一样,比我这老头子要强多了。”
“外公,这事儿也许没那么负责,可能是谁不小心说漏了嘴……”管兴凯小声劝着,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文秀住在疗养院也十年了,十年里能去看她的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怎么偏巧就在你回来以后,就有人去给她吹风呢?阿凯,你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这里头的弯弯绕。你也用不着给我宽心,看他的手段看了这么多年了,我这心早就锤炼成铁了,无所谓了!”
“那您已经知道是谁了?”
“吴青说,今天下午的时候,老大给疗养院打过电话,说是买了几样床上用品,要送去疗养院给文秀换上……是谁跟文秀吹的风,这不很明显嘛,你回来了,你峰舅舅坐不住了!看样子,都以为老头子老了,拿不住他们了,这是跟我示威呢!”老爷子冷哼一声,脸上皱褶迭起,眉峰间满是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