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突然明白了丁烈所说的心软，江梓浩最后确实是心软了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江梓浩想方设法地拖着王辰下水，或许也是忌妒心使然。

想到这里，白杨又忍不住感慨一番。

“可不管张晓霞怎么说，那个候三盏也说是风平害死了白叔的，总不至于是所有人都针对风平吧！”宋俊青抿了口茶，打断了白杨的思绪。

“候三盏也只是道听途说，实际上他的消息并不可靠……前两天我跟他仔细问过了，他那边除了听来的几句流言之外，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丁烈说。

“你去找过候三盏了？”白杨问。

“不是我主动找他的，是他主动找到了我。他有事要回骆城了，所以过来找了我，希望我能继续调查老白的死因，顺便也把他之前查到的线索跟我仔细说了一遍。我也是听他说完才发现了他被骗了……候三盏说的那个目击者，也就是那个小贼，他的证言是有问题的。小贼说当天看到是风平和张小乙推了老白坠楼，还看清了老白身上穿的衣服……可实际上，老白坠楼当天有大雾，雾蒙蒙的跟下小雨一样，隔着那么远根本不可能看清对面楼上的情况，更别说是看清人脸和衣服了，所以，他肯定是在说谎。”

“这么说，是这个目击者说谎陷害风平？”白杨微微蹙眉。

“不，不是目击者在陷害风平，是风平在自己陷害自己……”

“自己陷害自己？”白杨愈发疑惑。

丁烈点点头，继续解释道，“我去找那个小贼问过了，他说自己之所以散布这些谣言，是因为收了一笔钱，而这笔钱是陆明，也就是小六子给他的。小六子是风平的人，散播谣言定然是受了风平的指使，所以，并不是目击者诬陷风平，实际上是风平自己在诬陷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白杨想不通。

“应该是为了自保吧。”

“自保？”

“对，自导自演，模糊自己的底线，给自己预设原本不存在的退路，这样一来，当有人揪住他的把柄来威胁他或是攻击他的时候，他就可以绝地反击，将对手一击致命。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能将对手击倒，那至少也可以自证清白，保全自己。风平在省城黑市卧底多年，算是黑市上少有的几个爬至高位却能全身而退的卧底，他最擅长的就是自保，不择手段的自保，这使得他总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

“所以，这也是张晓霞和江梓浩痛恨风平的原因，因为风平总是只给自己留了退路，却将其他人置于险境……”白杨似乎开始理解张晓霞和江梓浩的偏执了，他们很得不是风平害死了自己的心上人，而是自己的心上人为风平拼了命，风平却没有保护好他们。

丁烈附和着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将茶杯里的茶水饮尽才又转过头来看向白杨。

“对了，你刚才说张晓霞死前诬陷风平……张晓霞死了？怎么死的？”

“在看守所内自杀，死前风平去看过她。”

“所以，她是因为风平才自杀的？”

“射向风平的最后一颗子转而弹射向了自己，她的死算是罪有应得！”虽然理解了张晓霞的偏执，但一想到她曾想过用风航来挟制风平，白杨就觉得无比厌恶。

“她是选错了对手，小看了风平。对于任何人而言，风平都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因为他从不会将自己的底牌亮出，对任何人都有所保留，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狙击手一样，手中有枪却不轻易开火，因为他要保证自己每次出手都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手是比枪王更高阶的存在，因为他们更明白等待的重要性。比如老白的案子，无论风平到底是不是凶手，他肯定是知道内情的，只是他一直瞒着不说，因为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等待机会……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吗？”

白杨不禁想起了风平在之前这几宗案子中的表现。

一早就能证明自己清白，但却隐瞒了视频没有告诉任何人，为自己留出一条完美的退路。

一早就对张晓霞起疑，但却放任张晓霞实施复仇计划，最后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虽然案件有了相对圆满的结局，但这过程中却也牺牲了太多无辜的人，几乎是玉石俱焚。

可除此之外真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风平真的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等什么机会？

是真的在伺机而动，还是另有别的企图？

白杨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风平了。

或许自己从未看懂过他。

从进入四月份开始，前海市的整点新闻就始终围绕着一宗十五年前的绑架案展开。十五年前，赤青县沐官镇一名十岁男童遭人绑架，绑匪在收到五百万赎金后不但没有放人，反而残忍地将捆住手脚的男童扔进海里，并拍摄了视频发布到网上。

绑匪的这一行为被视作对警方的挑衅，一时间，群情激奋，前海市刑侦干线的干警纷纷请缨，要求参与案件侦破工作。市局对此案非常重视，慎重决议后，从全市范围内选择了五名经验老道的刑侦骨干成立专案组侦办此案。

然而事与愿违，一连数月，五名资深老刑侦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可案件没有任何进展。警方对凶手的信息一无所知，甚至连凶手实施绑架的地点都未能找到。一年以后，专案组宣布解散，此案被定为悬案，成了无数人的一块心病。

而十五年后的今天，沐官镇再现绑架案，一名二十岁年轻男子遭神秘人绑架，绑匪张口提出千万赎金要求，并扬言会在收到赎金后将该男子沉海。

风云再起，整个前海市的目光都聚集到绑架案上，案件相关内容迅速占领各大媒体头条，整点新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报案件最新进展，就连八点的黄金档剧场都换成了跟绑架案相关的犯罪分析类座谈，几个非专业的不知名专家在节目上唇枪舌剑、咬牙切齿，最后争得眼红脖子粗，个个都要把凶手挫骨扬灰似的，随便一开口都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今天也是一样，节目一开始，戴眼镜的胖专家一上来就扯着嗓子高谈阔论，从凶手成长的经历分析到凶手的犯罪心理，从凶手的犯罪心理延伸到凶手的模样长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凶手很可能长得不怎么样。

对于这种毫无理论依据的分析和毫无参考价值的结论，白杨向来是不屑一顾的，通常情况下他会在第一时间换台，或者直接关了电视机和宋俊青找点别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但今天宋俊青去了陆星桥那边过夜，白杨自己在家实在无聊，索性就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里的几个非专业的不知名专家撒泼吵架，偶尔还能跟着主持人一起笑出声来。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把这种节目当综艺来看就会有种神奇的喜剧效果，而且笑点满满，全程高能，以至于白杨笑得差点忽略了门口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