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翻了个白眼儿,一时间竟也无话反驳。
白杨是快下班的时候才给汪千俞打的电话,汪千俞接电话的时候正忙着开会,于是跟白杨约好了第二天晚上在千岛大队附近的川菜馆见面,说是好久不见,正好一起吃个晚饭。
白杨答应了下来,仔细算起来,自从过了年,他跟汪千俞确实也没见过几面,不是他在忙着查案就是汪千俞忙着出差,两个人时间点总是对不上。
梁正听说白杨要跟汪千俞吃饭,软磨硬泡地也想跟着,可白杨难得跟汪千俞单独吃个饭,而且总觉得汪千俞这回叫他出来还会有别的事情,于是到了第二天,白杨赶在下班的时间直接开车离开,把梁正甩到了办公室里。
“没良心的,你还真不带着我啊,我今天的晚饭也还没着落呢!”白杨开着车上了环湾路,梁正打了电话过来追着埋怨。
“汪队说了是想跟我一起吃个晚饭,可没说还要请你,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人,万一他点的菜不够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饭量。”白杨促狭道。
“我去找阿凯吃饭的时候哪次不都带着你,你这有了饭局就把我扔了,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嘛,老汪就差我这一口就付不起钱了吗?你可……你可真是太优秀了!”梁正恨得牙痒痒。
“下回再补回来就是了,我这次是有正事!”白杨压低了声音说道。
“有正事儿?”梁正随即摆正了态度,又问,“什么正事儿,跟案子有关?”
“直觉上是有正事要谈,不然汪队也不至于非得跟我在警队以外见面,他这人注重养生,平时很少出去吃饭,所以我才觉得这次见面不只是吃个晚饭、交接个材料那么简单,应该是还有别的事要单独聊聊!”
“这个时候需要单独聊的事……也没什么好单独聊的吧,案子进展顺利,还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那我就不知道,得等见了汪队才能有答案。”
“行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梁正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是,梁大组长!”白杨笑出声来。
晚上七点钟,白杨准时到了川菜馆。
白杨原以为这就是他和汪千俞单独的小聚,结果推开包厢门才发现,沈映南也在席。
汪千俞和沈映南到的比白杨早,一早就点好了菜,等白杨坐下喝完第一杯茶的时候,服务员已经陆续把菜上齐,总共三荤两素,基本都是白杨爱吃的。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反正都是问了服务员,照着年轻人的时髦菜点的,主要拍板的都是你南姐,我提议的几个才都被她给封杀了。”汪千俞看着桌上满目通红的菜色,悻悻然说道。
“老头子,你可别这么说,不是我封杀了你的菜,是你要的菜实在是太惨绝人寰了,要照你的标准来,那我跟白杨肯定吃不下去。”沈映南揶揄道。
“汪队是不是又点了养生菜啊,低油低盐不放佐料的青菜钵?”白杨也跟着打趣。之前队里出去聚餐,汪千俞每次都必点的一道菜就是青菜钵,本来就是清汤寡水的,结果他还特意叮嘱服务员要少油少盐不要其他调料,最后大概是厨师被逼得没办法了,索性把几根油麦菜煮完了就直接端上来了。一桌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唯独汪千俞甚为满意,还建议人家餐馆把他这个版本的青菜钵加进固定菜谱里。
汪千俞听着沈映南和白杨调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轻笑一声,“那回是那个厨子太极端,让他低油低盐不放佐料,谁让他直接把煮好的菜端上桌了……幸亏点的叉烧有酸梅酱碟,不然我都得咽不下去!”
“老头子,你还蘸酱了啊,我以为你真是就那么愣吃下去的,差点都要拜你为师了……”
“我就是再养生也吃不下完全没味儿的东西啊,你们这帮人又不吃,就等着看我笑话,我总不能逼着自己生咽去吧!”汪千俞扭开保温杯盖子,灌了一大口。
“也不是都没吃吧,我记得钱墨……”说道钱墨,沈映南突然一顿。
“算了,不说了,先吃饭,都是自己人,边吃边聊。”汪千俞放下保温杯,招呼白杨和沈映南。
因为提到了钱墨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三个人闷头吃了会儿饭,吃得极其安静,估摸着过了能有五分钟,沈映南终于忍不住敲了敲了桌子。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的事,生死有命,钱墨自己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他当初选错了路跟了魏海升,他也不至于被人推出来当替死鬼。”沈映南皱眉。
“这种事怎么说呢……钱墨当初是魏海升选进千岛大队的,集训的时候又上过魏海升的课,据说魏海升十分赏识钱墨,曾经不止一次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他,一个新人能得到刑侦处副处长的肯定,当然会产生‘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可惜,这位知己者给钱墨领了条黑路,辜负了他一腔热血!”汪千俞长叹一声,又继续说道,“钱墨说他从小的志向就是当丨警丨察,估计做梦也没想到,最后会当成了丨警丨察队伍里的异类吧……”
“路都是自己选的,五年前的丢枪案就有他的份儿,要说那个时候不明是非情有可原,可在队里跟了风队五年,最后还做出这些混账事,再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了。”沈映南态度冷硬。
“当然,他也不见得就是无药可救,至少他没有戳穿风队的秘密。”缓了口气,沈映南又补充道。
“风队的秘密?什么秘密?”白杨愣了愣。
沈映南一顿,跟汪千俞对视一眼,随后从身后的文件包里掏出两张化验报告推到白杨桌前。
白杨随即扫了一眼,立刻认出这两张是风平和梅小九汞中毒的检验报告单,而且还是之前伪造的那两份。
“这个报告单是从哪找出来的?”白杨问。
“是在办公室钱墨的抽屉里发现的,钱墨把这两张报告单夹在风队之前送给他的那本《犯罪心理学》中,看样子是不打算交出去的。”沈映南说。
“你的意思,钱墨费尽心机得到了报告单,但又不打算拿出来举证风队?”白杨蹙眉。
“或者是钱墨临时反悔,并不想把这两张报告单交给魏海升,不想看着魏海升逼迫风平。不然,以魏海升的性子,如果拿到了确凿证据,早就对风平赶尽杀绝了,怎么可能还容忍他保外就医呢!”汪千俞分析道。
白杨十分赞同汪千俞的看法,之前他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魏海升雷声大雨点小,查到了风平的报告有问题却又不追着调查,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因为没有伪造报告单直接证据,所以后续的调查都没什么意义。
要这么说来,钱墨在最后关头确实是打算浪子回头么,还是说,他意识到了某人要断尾自保,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所以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白杨想不通。
汪千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又说道,“所以说人都是复杂的,有时候连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百分之百的坏人和百分之百的好人是极少的,大部分都是游离于好坏之间的普通人。钱墨大概就是好着好着突然变坏了,坏到最后又突然想好了,所以才会如此矛盾,拿到了报告单,又不想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