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九这人实在，人家让收拾，他就真按宾馆的标准那么一天两回地擦擦扫扫，还去山上弄了些说不出名的花啊、草的种在门口，愣是把一个几十年的破院子弄得跟名人故居似的，谁从这过都得多看上几眼。

不过这两天院子里差点意思，上一回那些要债来堵着门闹了一场，把院子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就连正屋的两页玻璃都被砸的稀碎。

梅小九拎着自己黑布包站在院里，一时竟有些惆怅。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能就这么结束吗？

正想着，正屋的门突然打开了，梳着齐耳短发年轻女人探出半个身子。

“阿倩……”梅小九冲女人喊了一声。

“小……小九，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是等我去接你吗？”女人激动地冲到院子里抱住梅小九，双手随即攀上了梅小九的脖子，红扑扑的脸蛋直接贴到了梅小九胸前。

面对女人的主动，梅小九身子一僵，身体内某处的火焰一触即发。

自己的牺牲换来女人的真心，他觉得欣慰，可突然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酒气，他不禁皱了皱眉。

“你喝酒了？”女人酒后总后表现出过度热情的一面，这是梅小九之前就见识过的。

“就一点儿，很少一点儿。你不在家，我想你……”女人在梅小九胸前蹭了蹭鼻子，随即拉着梅小九往屋子里走。

“跟，跟谁喝的？是跟你们老板吗还是那些要债的？”梅小九记得那些人说过，如果不还钱，那陪酒抵债也是一样的，一次一千，一次一夜。

想到这里，他甩开了女人盘在自身上水蛇般的身子。

“小九……你怎么了？”女人看出了梅小九态度的转变。

“我不是不让你喝酒嘛，你，你跟谁喝的？”

“那些要债的，他们来闹了，我不喝，他们就不走……喝了才能了了……”女人红着眼睛轻扑在梅小九身上，梅小九一时不备，被女人推进沙发里，任由女人坐在自己怀里。

沙发里有一沓钱，梅小九看不出有多少，估计着应该差不多五六千的样子，那钱原本塞在沙发缝里，两人同时落在沙发上，沙发缝里的钱便弹出来了。

“这是……这是谁的钱？”梅小九压着嗓子问了句，声音出来的时候哑的厉害。

“这……这是管哥，是管哥给我的，是我这几个月的工资，他多给我了一部分。”

“管哥什么时候来的？”梅小九知道这个管哥，是女人的律师事务所的老板。

“就是那些人逼我喝酒的时候，他们把门反锁了，所以……”

“然，然后呢？”梅小九直接打断女人，扫了一眼凌乱的客厅，下意思地看向自己身下的沙发，脑袋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混乱画面，连空气里似乎都混杂着某种腥糜的味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后来……后来管哥过来了，他把那些人吓跑了。”

“管哥？你……他怎么会过来？你叫他来的？”

“不是，是管哥打我电话没打通，担心我出事，所以……所以过来看看，刚好就碰上那些人了……管哥不是当过丨警丨察嘛，那些人怕他，所以才跑了的……小九，你，你不会不信我吧？”女人在梅小九耳边轻声呢喃着。

“信，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那……你照那些说的去做了吗？”女人又问。

梅小九知道女人说的是给风平投毒的事，他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那些人昨天走得那么痛快，肯定也是知道你帮他们做成了，不然……不然哪回不是鸡飞狗跳的，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小九，要不咱走吧，咱别在前海待着了，咱去个别的地方，反正我也上完学了，你也有技术，咱俩去哪儿都能活下去。”

“我得给五叔看房子，哪能说走就走。”梅小九认死理，自己既然答应了亲戚看房子，那就不能半途而废，亲戚说了这五年把房子给小九免费住，让他帮着照看，那他就不能光占便宜不吃亏，说走就走。

“那……那咱也出去躲躲吧，你在看守所做下那么大的事，如果被发现了，那可是……那可是要判刑的。”女人带点而怨怼地看了一眼梅小九，似乎全然忘了梅小九是因为她才趟了这趟浑水。

“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没做。”梅小九想起风平交代给他的重要任务。

“还有事？还有什么事比咱俩的安全更重要？小九，你就别倔了，我好歹是个律师，你就听我的吧，咱走，出去躲上十天半个月地再回来。现在这个时候这么乱，还不知道那些催债的能不能说话算话，万一再逼着我们做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再说，我现在手里也还有点儿钱，咱就是换个地方自己租房子也租得起……再说，咱还能挣钱呢……要不，要不咱就回老家结婚吧，咱回老家结婚，结了婚就再也别出来了，就在家里待着，照样能找个好工作！”

“你，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不是说打死都不走回头路吗？咱好不容易从老家出来，没等挣到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去，那，那不成人家的笑话了……再说了，这房子得有人照看着，不能就这么扔了。”梅小九把女人从自己身下拉开，随即站起身来。女人似挽留般勾了勾梅小九的手，梅小九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就甩开了。

“我得在这待着！”他像是发誓般又重复了一遍。

女人顿了顿，伸出去的手瞬间垂落到沙发边，以一种极为扭曲地表情直愣愣地看着梅小九。

“你是傻子，天底下第一大傻子，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些人差点就把我……几十万呢，咱已经得罪了那些要债的，你以为真的就这么容易清了吗？这就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迈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那咱也不能一走了之，得有个交代……”

“什么交代，还要对谁交代，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你家亲戚，那就给他留下点钱，权当咱这几年的房租，行吗？”

“过几天再说吧，我今天有事，我还得出去一趟。”梅小九实在没心思去想这些烦心事，他突然不想在家里待着，不想在面对眼前的女人，因为他在女人的脖颈处发现了吻痕，而且不止一处。

他不知道这吻痕是怎么来的，也不想继续深究下去，他一早就知道女人隐瞒了他很多事，只是他从前不愿面对，也无暇顾及。

比如女人为什么借钱，女人借的钱都去了哪里，那些人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把钱借给了她，她又是怎么认识得那些来路不明的男人……

那些男人……不像是在学校的聚会认识的，或许是女人去校外参加联谊接触到的。

可那会是什么样的联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