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灯，别让他们发现。”风平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

“没事儿，白天是装的，没中毒。”

“你没中毒？那……”白杨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他理解风平装病的意图，只是，他想不通看守所那边为什么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风平似乎看出了白杨的疑惑，随即解释道，“有人巴不得我中毒，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正好他帮我铺垫好了，所以我只要遂他心意就行了。只不过，要把自己折腾这幅病歪歪的样子，还是花了些工夫的。”风平苦笑。

“那化验结果那边……”白杨知道，装病容易，可化验结果却是骗不了人的，要想真的将计就计演下去，还得让化验结果过关才行。

“没事儿，那边已经有人处理了，放心吧，估计明天一早就能有消息。”风平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对了，你们这几天查的怎么样了？肾病医院的案子有进展吗？”

白杨犹豫一下，想着要不要跟风平说实话，毕竟他还不能完全相信风平，老白的死始终是横在两人之间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过很快，他又觉得无所谓，反正这种事早晚会有人告诉风平，比如梁正，比如钱墨，亦或是风平其他隐藏的亲信，甚至是一直绞尽脑汁要让风平身败名裂的魏海升。

何况，风平如此直白地将装病一事告诉了自己，自己如果还有所保留，似乎也有点不道义。

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我和梁队正在追查案发当晚出现在病房外窗台的那个鞋印，鞋印很明显是被某人擦掉的，目前最可疑的就是钱墨。”

“钱墨……”风平神色一滞。

“案发当晚是钱墨关掉了病房的窗户，而且有人发现他的袖子上沾了泥，据钱墨会意，可能是关窗户的时候蹭到了脏东西。”

“对啊，这完全可以解释得通啊，也许钱墨不是故意的。”

“但窗户上没有发现钱墨的指纹，如果钱墨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刻意回避自己的指纹呢？而且，梁队也以发现凶手血迹为由有意试探过他，他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好像已经知道我们在怀疑他。”

“那你呢？你觉得钱墨可疑吗？”风平问。

“我？”

“梁正跟钱墨不熟，虽然认识但毕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可你不一样，你来队里也半年多了，总该对钱墨有个大致的了解吧……你觉得他会是杀害小乙的凶手吗？”

“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钱墨确实值得怀疑，不仅仅是他面对调查时表现出的态度，而且，他也是把你引入肾病医院的那个关键人。”一个精巧的谋局需要时间上的绝对准确，再完美的局也容不得任何一点时机上的偏差，所以将目标人物适时地引入局中，是一个谋局成功的关键。而在肾病医院的案子里，钱墨正是这个关键所在。

“梁正也是这么说的，他是一早就怀疑钱墨了。”风平眸光一闪，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钱墨也并非就是整个谋局的关键，还有一个比他更关键的人……”

“你是说丁烈？”

“对，当晚是丁烈给我打的电话，钱墨是根据手机信号定位查到肾病医院的……这样看来，如果丁烈当晚没有打来电话，那钱墨也没有理由引我去肾病医院。所以，丁烈也是值得怀疑的。”

“那你认为丁烈就是幕后的布局人吗？他救了张小乙，而后借张小乙之死诬陷你？”

“他倒是有作案的动机……你应该知道我跟他的恩怨了，他要真想算计我，我也不意外。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为了算计我就害死小乙……”

“你相信他？”

“一半是相信，一半是……我知道小乙是怎么死的。”风平说着，扭头看向窗外，长出了口气。外面黑透了，连远处的霓虹都像是蒙了一层黑纱，乌突突的，并不鲜亮。

白杨愣了愣，一时没明白风平这话里的意思。

张小乙是被枪杀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风平说自己知道张小乙是怎么死的，难得是知道凶手是谁吗？

白杨很想问个明白，但见风平似乎还有些犹豫，只好耐心等下去。

果然，过了大概一分钟，风平回过头来，看向白杨。

“之前江梓浩指证我，说他进病房的时候看见我正在擦拭枪柄上的指纹……他说的没错，枪柄上的指纹确实是我擦的，而且特意只擦了一半，没有完全擦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觉得我真的事被冤枉的。”

“他们？”

“也就是要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的任何人，亦或是要负责审判这个案子的任何人……其实这样做也并不保险，甚至很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当时事发突然，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

“事实说明，这个办法是有用的，至少梁队因为这半枚指纹相信了你。”白杨说。

“相信？”风平轻笑一声，“你真的以为梁正那家伙那么轻易就相信我吗？那家伙是个精明鬼，这点伎俩大概是早就被他看穿了，所以上回他才因为那半枚指纹特地来试探我，不过我没承认，他也没说穿。”

“他应该是相信你的，不然也不会追查脚印的线索。”

“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没想到这个案子转来转去会落到梁正手里，更没想到局里会让你参与调查。我做这些并不是要给你们看的，而是要等最后关头拿到法庭上去申辩的。我知道那个幕后的布局者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很担心你们调查到最后没有任何结果，只能把我送上法庭，所以我才给自己留了个后路，以便给自己多拖延点时间。”

“你是担心我们查不出真相还是担心没人会去调查真相？”白杨能感受到风平藏在字里行间的绝望，他想弄清楚风平为什么如此绝望。

风平大概没料到白杨会问得如此直接，想了一会儿才又答道，“一开始是担心没人去查真相，后来你们接手了案子，我又担心真相没那么容易被查清。”

“你认为这个案子无懈可击？”

“不是，不是无懈可击，是因为这个案子里没有凶手。”

“没有凶手！”白杨陡然一震。张小乙死于枪杀是大家亲眼所见的事实，怎么会没有凶手呢？

“小乙是自杀的……”

“自杀？”

“对，我在看守所想了这么久，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小乙是自杀的，只能是自杀，所以没有凶手。”风平低声重复道。

张小乙自杀！

风平的话如同一个重磅丨炸丨弹在白杨脑袋里炸开，一瞬间，脑海中只剩下火花和空白。

而风平倒是对白杨的反应并不意外，缓了一会儿，又继续向白杨做进一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