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快,快去救人……”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扯了扯白杨的衣服。
“救人?救谁?”白杨紧着问道。
“章乾,去救章乾。”
“章乾?他在哪?你见过他了?”
“在沙口街,五……五号楼全科诊所,快去,等不了了!”候三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喊声混合着窗外的滚雷一道钻进白杨的耳朵里。
白杨陡然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出了家门。
一边跑着下楼一边给贮水山派出所打电话,电话打通了,可所里的民警告诉白杨,因为暴雨,今天辖区内多处地点出现警情,所里目前只剩下一人留守,已经无人可派。
白杨无奈,当即挂断电话打给了梁正,梁正当即打了包票,一切人手由他安排,并和白杨约好了在沙口街五号楼楼下碰头。
暴雨下得惨烈,整个城市被浇成了水缸,任它平日里再风光的摩天大楼,如今也只有杵在暴雨中任由天打雷劈的份儿,雨水从楼顶倾盆而下,把那一扇扇狗仗人势的玻璃都洗成了大花脸,全然没了往日里借着烈日盛气凌人的架势。
一路疾驰,车子趟水而过,激起的水花足有两米多高。一路迎风踏浪而来,等白杨赶到沙口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暴雨中摸黑般地找到沙口街五号楼,白杨才走到楼门口便听到楼上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出事了!
白杨心下一沉,已然顾不上和梁正的约定,毅然迈步冲进了单元门。
繁华沁染的沙口街,连楼道里的小广告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争相斗艳,白杨快步穿过被小广告妆点过度的楼道,拐向楼梯。
楼梯两侧是一楼的两户人家,大抵也是开了买卖的,门口都挂着白到发黄的招牌。但今天应该是没有开业,两个屋子里都黑着灯。
沿楼梯上二楼,风格一直的楼道,里外六层广告,连二楼两户人家紧锁的大门上都贴了个满满当当,生怕有任何留白的地方。
白杨继续上楼,感觉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从更高层的住户家里传出来的,他判断很有可能是三楼以上的某户人家,所以上到三楼的时候他各位注意听辨,生怕漏掉了什么声响。
可惜,三楼一片死寂,在暴雨声的喧闹中都让人觉得静得出奇。
或者说,那种氛围不能用静来形容,准确地说应该是冷寂。
对,不是感官上的静,而是一种能直触心底的冷寂,介于阴森与诡魅之间。
尤其当白杨注意到墙上用红油漆写了一排血红大字之后,这种骇然的冷寂在狭窄的楼道里挥散得淋漓尽致。
而正是这一瞬间淋漓尽致的冷寂让白杨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这是沙口街,人潮涌动,寸土寸金,生意人趋之若鹜,坐地户日进斗金,十几栋普通居民楼各个爆满,从来就没有租不出去的房子,也从来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楼栋。
可这个五号楼却如此萧条……
一楼黑灯瞎火,二楼大门紧锁,到了三楼直接像殡仪馆一般冷得人浑身瑟瑟,没有半点人气,听不见半点人声。
白杨甚至怀疑刚才听到的喊声是幻听,他宁愿相信这整栋楼都荒废已久了。
然而他的这种想法很快又被楼上传来的一声异响推翻,他清楚地听到了拖拽桌椅的声音,而且听到了那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刀尖划过金属表面的声响。
“嗞……”
一声刺耳的响声过后,白杨当即锁定方位,一个箭步冲上了四楼。
四楼东户,门口赫然立着“全科诊所”的招牌,房门虚掩着,里面还不时传出细碎的响动。
应该就是这里了……
白杨稍侧身子,试探着推开了全科诊所的房门,下一秒,一股腐肉的臭味从屋子里扑了出来……
白杨清楚地看到,就在诊所柜台西侧的角落里,一只脏到看不出是猫是狗的小东西正钻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撅着屁、股找食物。
很快,黑色塑料袋被小东西完全扯开,数十块带血的骨头从塑料袋里滚了出来,那些骨头像是被特别处理过,每一块都切成了大小相当的方块,有的方块稍微小点,看上去应该是从某块不规则的骨头中切割出来的,透着一股诡异的美感。
是人骨吗?
难得是分尸了?
白杨脑海中不经意间冒出这么个看似不着边际的想法,但很快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完全正确,因为他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了一截依然被啃掉了皮肉的指骨。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白杨下意识地敛紧了敞怀的外套,拉上拉链,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暴雨天阴沉如夜,屋子里乌黑一团。
白杨试探着迈进屋子里,才走两步,身后的门竟突然关上了。
“砰……”紧接着是锁舌弹进锁孔声音。
白杨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去开门,这才发现房门被锁死了,而且还是从外面被锁死的。
是用钥匙锁死的!
白杨当即松开门把手,眼看着门把手逆时针又转了半圈。
“啪……”锁舌弹进锁孔声音,这一次白杨听得无比清晰。
门外有人,而且是拿着房门钥匙的人。
“你是谁?为什么锁门?”白杨隔着门板问道。
对方没回答,只是冷冷地哼笑一声,白杨甚至能想象出他哼笑时满脸轻蔑的表情。
“开门,快把门打开!”
虽然明知道对方不会开门,但白杨还是愤怒地冲门把手处踹了一脚。
没有任何意义,破破烂烂的木门偏安了个二十年前流行的防盗锁,结实程度堪比磐石。
白杨忿忿地冲门上砸了一拳,一声闷响过后,他似乎听到了门外人的自言自语。
“拜拜了,小白杨!”
“拜拜了,小白杨!”
轻如纱幔的声音传进白杨的耳朵,白杨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人说话的语调他似曾相识,他能确定自己最近还跟这人打过交道,但他却找不出一张跟这个声音相匹配的脸。
会是谁呢?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脑海中一掠而过,还没等有个结果,思绪边被里屋的一声轻咳打断。白杨循着声音往屋子里走去,穿过几个装满福尔马林泡的实验罐,拐过客厅缠了假花的柱子,突然,一个人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白杨快步追了过去,走到走廊尽头才意识到身后有人跟来,他随即放慢脚步,试图解决身后的麻烦,不曾想没等他转回身来,突然嘭的一声闷响,白杨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意识……
梁正就要疯了,接到白杨的电话赶到沙口街五号楼,一等再等,实在等不下去了才给白杨打了电话,结果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