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的事?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已经知道害死白叔的凶手是谁了,他会看着处理,不想让你插手。他说那人早就该死,是他看走眼了。”
“不想让我插手……他说了凶手的名字吗?”
“没有。我本来想问的,但他好像很着急,就很快地聊了两句就挂了,根本就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哥,你说烈哥确定的凶手……会不会就是风平?”
“不知道。你别乱想了,你现在就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保送就可以了,其余的事都不必在意。”
“噢,我明白。”
“还有,烈哥再来电话的时候,你问问他,问他有没有见过老白的那枚银戒指。”
“银戒指?就是白叔的那枚婚戒?”
“就是那个,我怎么也找不到,你问问烈哥,或许他知道在哪。”
“好,我知道了。”宋俊青话音才落,背景里响起上课铃声。
“去吧,该上课了吧,别迟到了。”
“好,哥,再见。”宋俊青随即挂断了电话。
白杨顿了顿,看着手里已然熄屏的手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人早就该死,是他看走眼了……”
宋俊青转述的这句话一直在白杨耳边萦绕。
被丁烈看走了眼的人,会是谁呢?
真的是风平吗?
在张小乙案案发之前,丁烈和风平之间维持着某种诡异的平衡,两人频繁互探对方意图,同时又采用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小心防范着彼此,长久以来,两人都没有做过逾越界限的事,可以说是尽最大的努力维系了彼此间的平衡。
其实白杨之前也心存疑惑,他一直想不通两个本该势同水火的人为什么能够维持这种相对的平衡。一开始,他也像章乾一样,认为风平这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而丁烈那边则是以静制动,寻求后发制人之机;但后来,白杨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风平和丁烈之前的真正平衡是不存在的,表面平衡的假象下是波涛汹涌、暗藏玄机。
他隐约觉得,风平和丁烈的真正较量或许还尚未开始,那个需要他们展开殊死搏斗的时机尚未到来,而他们之所以能保持暂时的平衡,就是为了在时机到来前蓄积力量,以求关键时候一击制敌。
而且,作为一个游走于风平和丁烈二者之间的特殊存在,白杨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成了风平和丁烈之间维持平衡的纽带,他们两人对彼此的很多态度,其实都是通过自己来传递的。以至于在某一时间段内,双方对彼此的敌意几乎是微不可闻的。而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对彼此的真实态度其实都是隐匿在表象背后的……
白杨不禁想起入冬后的某个雪夜,丁烈站在阳台上看着风平顶风冒雪走向停车场的场景。当时丁烈问白杨,“这么大的雪,风平这是要去干什么?”
白杨说,“应该是赶着去警队,钱墨刚抓了个嫌疑人,口供还没录,估计风队是赶着去帮钱墨录口供了,这个时间赶回去,今晚肯定又得通宵了。”
“这样的大雪天还去警队,雪天路滑,又是晚上,他就不怕出事吗?”丁烈冷着调子问了句。
白杨当时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听丁烈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以前总以为他是个冷面无情的狠人,只会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绝不会去掺手旁人的杂事,没想到他如今也成了热心肠了,这样的大雪天还想着帮队友给嫌疑人录口供,看来真是转了性子了。我以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人都会变的吧,而且那个时候,也是因为环境的关系,所以才表现出那样的冷漠……”白杨知道丁烈说的是风平还在当卧底的时候,丁烈就是那个时候跟风平有了交集的,也是那个时候结下的仇。
“可怕呀……”丁烈轻叹。
“嗯?”
“没听说那么句话么,这人一旦突然转了性子是要倒大霉的,兴许这一条命就这么搭上了!”丁烈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似是真的再说一句无从考证的谣言。
但白杨后来得知,那天夜里风平确实出了事,车子在十字路口与一辆失控的货车相撞,若不是风平反应及时,可能真的就把命交代在那儿了。
之后白杨总觉得这场车祸跟丁烈有关,但从事故调查科那边又得知那货车司机真真是清清白白的老实人,当天真的就是刹车失灵才导致了事故,这又让白杨打消了怀疑丁烈的念头。
反正,他原本也是不想怀疑丁烈的。
除非证据确凿……
他总这样想……
现在也依然这样想着,直到诡异的门铃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白杨讨厌的自家的门铃声,因为这声音总有种大限将至、苟延残喘的架势,让人听了总不自觉地泄气。他其实之前也找人过来修了几次,可这门铃就像是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沉疴旧疾,每次没好两天就又犯病了,逼得白杨最后索性放弃了对它的医治,甚至一度想要彻底拆了这个没什么卵用的劳什子。只是碍于这东西是原房主留下的,又是经过老白一连几年呵护下来的,所以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来。
可而今,再次听到这劳什子的动静一声不如一声,白杨不禁又动了杀意。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将门外那位触动劳什子的客人先请进来。
风雨欺远客,也不知道门外这位得被淋成了什么鬼样子……
果然,一开门就把白杨吓了一跳。
不是被雨淋的,更像是在水缸里泡过的,来人浑身上下每一处不沾水的地方,蔫头蔫脑的,连衣服都像是从腌菜缸里才捞出的蔫吧菜叶,皱巴也就算了,关键还是扭曲地皱在了一起,远看像是捡了几根散落的拖把条烀在身上,泥是泥,水是水,泥水交加。
“你……候三盏?”白杨透过现象看本质,勉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快,跟我走。”候三盏顶着一对儿标志性的红脸蛋看了一眼白杨,随即一把攥住了白杨的手腕,也不知从哪来的蛮力,猛地将白杨从家里拽了出来。
“去哪啊?出什么事了?”白杨抢在候三盏下楼前拦住了他。
“走,去,去,去……”
去去去,去了大半天,没等说完要去哪,候三盏便一头栽倒在地,如果不是白杨及时拽住,这红猴子差点顺着楼梯出溜下去。
发烧三十九度。
这点小问题在粗通医术的白杨眼里算不上什么大事,把人拖进浴室里一通冲洗干净,给他换上干爽衣服后又背进了书房,两片退烧药喂下之后能有一个小时,候三盏微微睁了睁眼,嘴唇鼓动了两下,像是想说话。
“好点了吗?别着急,先喝杯水。”白杨把一杯插了吸管的热水送到候三盏嘴边。
候三盏猛地嘬了两口,使劲喘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