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两人赶到青沅中学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半，风平联系了小治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在得知二人的来意后，将两人领到了高三年纪的办公室。
“二位先喝杯水等一下，我已经让班里的同学去通知小治了，这个时间，他可能还在食堂吃饭。”李老师说着话，端了两杯温开水放到风平和白杨身前。
李老师看着年纪不大，应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待人接物十分从容，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
“这个时间才吃饭？放学时间不是十一点半吗？”白杨疑惑。
“哦，放学时间确实是十一点半，但小治学习用功，一般都是等到食堂里人少的时候才去吃饭的。太早去食堂要排队，会浪费时间。还有五个月就要高考了，时间是很宝贵的。所以……”李老师勉强地笑了笑，“其实知道你们是来找小治的，我还挺担心的。”
“你放心，我们只是简单地了解一些情况，不会难为他的。”风平当即表态。
“我明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金戈失踪，小治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很不稳定，说实话，我一直挺担心的。你们应该也知道小治的家庭情况，对他而言，这一次的高考是不容许有任何失误的，他没有复读的选项，必须尽早考上大学，尽早地赚钱来补贴家里。”
“明白。”风平一顿，又继续问道，“您是一直负责小治这个班吗？”
“是从高二开始的，高二分了班之后我就一直带小治这个班，一直带到高三。这也是我第一次当高三年纪的班主任，所以对这个班也是倾注了很多感情的。”
“你对金戈了解得多吗？”
“金戈……”李老师稍作停顿，点了点头。“金戈这孩子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平常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实际上这孩子心思细腻，很多时候总能说出些戳人心的话来。”
“他跟同学们的关系怎么样？”
“怎么说呢……同学之间，有摩擦是难免的，但没什么大的矛盾。金戈这人也比较大气，不是个记仇的，所以就算跟班里的几个男生闹过几次，但后来也都是称兄道弟的，算是能玩到一起去的。”李老师说着，习惯性地撸着手指。很快，脚下粉笔屑铺了一地。
“闹过几次是什么意思，打架吗？”风平仔细问道。
“哦，其实就是误会。那时候金戈也住校，跟小治他们几个分到了一个宿舍。金戈来得晚，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上铺了，但他这人睡觉不老实，所以不想住上面的床位，于是就直接把小治的东西搬到了上面，自己占了小治的下铺床位。就因为这事，宿舍里的其他几个人看不过去跟他吵吵起来，后来吵急了就动了手，小治去劝架，还被金戈打了一拳，进了医院。”
“小治被金戈打伤了？”白杨急切问道。
“是，金戈练过拳，所以出手也没个轻重，当时小治肋骨受了伤，还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对于有钱人家的孩子来说，在医院住上小半个月没什么问题，可对于小治而言，这半个月就等于花掉了他们祖孙俩半年的生活费。”
“医药费是小治自己拿的？”
“金戈是说过要帮小治出医药费，但小治拒绝了……”李老师轻叹一声，“很多人可能不理解，都觉得金戈打了人，理应就该让金戈出医药费，而且金戈家里的条件好，也不差这千八百块。可小治不同意，他一再叮嘱我，坚决不要金戈出钱。他说这就是同学之间打闹而已，只是误会，没有必要分个谁是谁非。他说自己有能力承担这个医药费。”
“后来呢？”
“后来也都好了，事情都说开了，也都和好了。而且，没过多久，金戈的妈妈工作有变动，金戈只在宿舍里住了一个多月就选择走读了，所以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件事，金戈的妈妈知道吗？”风平问。
“一开始是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大半夜的跑到男生宿舍，给小治扔了两千块钱，说是多出来的钱算是给小治的赔偿。”李老师缓缓收紧拳头，指尖被攥得发紫。
“小治收下了吗？”
“我让小治收下了，让他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奶奶的裁缝摊子买了个烤火器。毕竟奶奶年纪大了，地下商场那种地方潮气重，老人家容易腿疼。”他看着风平笑了笑。
“你似乎并不认同金戈妈妈的做法……”
“谈不到认同、不认同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她没有给小治最基本的尊重。将心比心，如果受伤的那个是她的儿子，我相信她是绝不会看着对方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作为一名铁嘴律师，我估计她肯定会跟对方好好纠缠一番的。”
“你对田律师有看法？”
“这一点我承认。她一贯强势的作风让我很难接受，尤其是在小治受伤的事件中，她不止一次要求宿舍里的其他男生向金戈道歉，还扬言要把他们告上法庭，甚至将律师函直接寄到了那几个男同学的家里，这样的做法……恕我直言，我觉得她有点欺人太甚了！”
“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几个男同学向金戈道了歉，金戈回到家里跟他妈妈大闹了一场……金戈跟我说过，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他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就因为这件事，金戈一度很自卑。”李老师抿平嘴角，深吸了口气。
“自卑？”白杨看了一眼李老师。
“是。金戈认为，田律师的做法让他成为了班级中被孤立的那个。他原本跟班里的其他人玩得都挺好的，但自从那件事以后，虽然表面上大家还是可以一起打球、跑步，可他能感觉出来，很多人都疏远了他。因为这件事，我也特意问过班里的同学，班里的同学还拿律师函的事开玩笑，说不是想疏远金戈，只是怕一不小心收到田律师的律师函。说起来，金戈也是无辜的，他被孤立完全是由他妈妈造成的……”
“金戈被孤立，那他平常都是独来独往的吗？”白杨又问。
“也没有到完全孤立那么严重，班里还是有几个同学跟他关系不错的，小治就算其中一个，之前还有一个女生，跟他关系也很好。”
“女生？他们之间是……”
“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而已。”李老师及时打断白杨。
“哦，是这样啊。”白杨尴尬地咧咧嘴，“那她应该也是比较了解金戈的吧，不知道这次方不方便……”
“她已经不在学校里了，所以……你们见不到她。”
“是转学了吗？”
“去世了。”
“什么时候？”风平突然发问。
“去年，去年去世的。”
“她叫什么名字？”
“管佳佳！”
“管佳佳？你说的是去年投湖案中溺亡的那个女高中生？”风平正过身来对着李老师问道。
“对，去年投湖案中溺亡的那个女生就是我们班的，名叫管佳佳，她上学早，是我们班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就像大家的妹妹一样，班里人都叫她小佳。”李老师说着，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粉笔灰。
“那这么说，你对田律师的看法也不只是因为小治受伤的事吧，你肯定知道，投湖案中被告的代理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