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队去贾怀仁家搜查证物,找到了一张庄齐的照片,看样子应该是贾怀仁在春天的时候偷怕的。贾怀仁应该一早就认出了庄齐,所以,他绝不是诚心诚意地帮着邱林复仇的。邱林冒充庄齐骗了贾怀仁十八年,他害得贾怀仁跟庄齐晚了十八年才相见,我不相信贾怀仁对邱林没有半分恨意。不然,那个异烟肼药盒里绝不会出现带有邱林指纹的药片板。贾怀仁早就防着邱林了,也早就识破了邱林的陷阱。他有意捡回周小天的鞋子,这也说明他早就开始给自己谋划退路,他不仅在防着邱林,也在防着扔掉周小天鞋子的周建晖。我们早该想到的,一个伪装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呢,他才是这一些列案件的操盘手,他是在帮自己和庄齐复仇,毁掉邱林!汪队去江南打听过,当年的林天明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但很显然,邱林和周建晖也并没有把贾怀仁当成自己人,邱林必然是一早就想好了要让贾怀仁为自己顶罪的。而且我始终觉得,邱林原本的目标就是贾怀仁和庄齐,他自己不也承认嘛,他早就认出了庄齐,所以他才费尽心机地将庄齐扯进整个案件中,甚至到最后一刻都想着要反咬庄齐一口……”白杨一顿,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猜,他肯定是恨庄齐的,他一定认为是庄齐毁了他的一生。”
“那你觉得呢?”风平看着白杨问道,“你觉得是庄齐毁了他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两人谁说的才是真的……”白杨如实回答。这也是他这几天心绪不安的原因,他无法分辨邱林和庄齐孰真孰假,更不清楚庄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其实他们之间无所谓真假,因为决定权原本就不在他们手中。温申秀说,当年是她要坚持收养邱林的,因为邱林见她的时候夸了她像妈妈一样漂亮。”
“温申秀?南姐说她已经从市政宾馆搬出来了,她现在住在哪?”
“住回造纸厂大院了。”
“那里不是已经要拆迁了嘛,大部分人都搬走了。”
“温申秀说她不走,她要和那几条流浪狗待在老楼里等着邱林出来。”
“等邱林?”
“邱林在进拘留所之前给温申秀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温申秀,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是温申秀还爱他的时候。”
——
两天后。
前海市第三养老院。
王春生艰难地将自己的小破车停进了两棵树间的空隙中,然后试探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小叔叔,我这边下不去呀,车门都打不开!”坐在副驾驶的周小天抱怨道。
“过来,爸爸抱你。”王春生又钻进驾驶室,抱出了周小天。
“下次找个宽敞的地方停车吧,我都多大了,我可不想让你再抱我了。”周小天撇撇嘴。
“我是你爸,抱一下怎么了。”
“我爸,我爸他……”周小天瞬间红了眼眶。
“没事,他出去一段时间,用不了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咱分了大房子,直接搬新房里住。”王春生宠溺地摸了摸周小天的头发。
“那小林哥呢?”
“他不属于咱这里,他有他该去的地方。”
“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以后都见不着了,你也别费心思想了。”
“以后都见不到了?”周小天紧紧蹙眉,嘴唇微微颤动着。
“好了,高兴点儿,一会儿去看奶奶,可不能红着眼去。”王春生揽住周小天的肩膀小声劝哄道。
“我知道。”周小天抽了抽鼻子,挺直了胸膛。
两人拐进住院部大门,沿楼梯上到二楼,一直走到走廊最西侧向阳的房间。
“老太太,你有大孙子了,你大孙子来看你了,你可得好好活着啊……”一进门,王春生便对病床上的老太太啰嗦道。
“你孩子?”老太太一半明白一半糊涂地问了句,猛吸了口气,鼻孔的氧气管跟着贴紧了鼻翼。
“对,以后这就是我儿子,是我的种了!”
老房子到底是不隔音。
白杨发现,他经常可以清楚地听到楼上父女俩说话的声音。尤其是早上在卫生间的时候,父女俩总会一边刷牙一边讨论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父亲昨天的工作和女儿今天的课程。而且他们经常会重复同样的话题,可怎么说都说不腻。
父亲是个公交车司机,为了多赚些钱经常开夜班车,有时候赶上末班车车上一个乘客都没有,父亲便向女儿抱怨那种时候会很孤单。女儿上小学一年级,但比同龄的孩子要更显成熟,她会劝父亲调回白班别那么辛苦,见父亲不肯答应,又说可以陪着父亲去上夜班,她还说她数学学得好,可以帮父亲售票找零钱。
白杨想象着,女孩一定乖巧可爱。每天早上,他都希望能碰到女孩和她打个招呼。
但每天都不巧,那对父女搬来了近一个月,白杨还是没能见那女孩一面。倒是经常会在晚上的时候碰到女孩的父亲,那个时间男人大概是才下了夜班,总是一脸疲惫,惜字如金。白杨碰到他十几次,虽然每次都点头寒暄,但直到第十次见面的时候才知道了他的姓氏。
“吕,双口吕。”
男人这样向白杨介绍自己,而后不等白杨应声便迅速转身拐上了楼梯,如同是要逃亡一般。
是不善言辞?
大概是急着回家见女儿吧!
白杨心想。
但第二天,当白杨又一次碰到他的时候,他又像完全不认识白杨一样,表现得十分漠然。
“早上好,吕先生。”白杨主动和他打招呼。
对方就只是愣在原地打量了白杨几眼,愣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是要去上班吧,那我们改天再聊。”白杨僵硬地笑了笑,气氛令人窒息。
对方点点头,很快从白杨身边走了过去。
白杨长出了口气,心说好歹不至于太尴尬,可没想到才下到二楼又碰到停在二楼楼梯口的男人,男人面向三楼的楼梯站着,像是在等人。
白杨隐约觉得男人是在等自己,但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他又不想主动开口去问。
他放慢了脚步,准备等对方开口。
十阶。
八阶。
五阶。
两阶……
白杨默默倒数。
终于,在他距离男人还有两阶距离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吹风机声音太大,我容易失眠……”男人抬头看着白杨。
白杨瞬间意会,自己昨晚看了个电影一直到凌晨才睡,睡前又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吹了头发。对方的意思,大概是吹风机的声音影响到他休息了。
“不好意思,昨天可能太晚了,影响你休息了吧,我下次会注意的。”白杨连声道歉。
“还有电动剃须刀,会头疼。”男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哦,我明白,我会注意的,晚上尽量不用。”
“是早上。”
“哦,好,我尽量用手动的。”白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这位新邻居的要求还是比较多的。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再见。”男人礼貌地欠了欠身子。
“再见。”看着男人转身下楼,白杨这才松了口气。
从那天以后,白杨就尽量减少了家里电机类产品的使用,尽量减少会发出高频声音的电器,用干发巾代替了吹风机,剃须刀也换成了手动的。
可能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那位吕先生的认可,往后几次见面,白杨收获了对方五官扭曲的微笑。
周六晚上去风平家吃饭的时候,白杨把这事当做笑话告诉了风平。
“楼上搬来了新邻居?是什么时候的事?”风平有些意外地看着白杨。
“是元旦前搬来的,算起来也搬来一个月了,你们见过他吗?”
“哦,我想起来了,小乙跟我说过,说是有新邻居搬过来了,好像是冬至那几天吧,搬来了一个独居的中年人,小乙看他一个人搬上搬下的太累还帮他搬了两趟。”
“独居?不是,他有个女儿,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
“有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