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陈诺红着眼说。

又一天，阳光很好，照亮了整间病房但并不刺眼。

一大早，邱林从睁开眼就开始打电话给周建晖，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见周小天。可周建晖说，元旦假期已过，周小天已经去上学了，周建晖让邱林等着，等周小天放学了就去看他。邱林答应了，但他却隐约觉得自己等不到周小天来了。

昨天一整天，陈诺都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下午的时候，他又给陈诺发了短信，可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陈诺还是没有回复。

为什么会这样？

邱林思考了一整晚，他明白了。

贾怀仁死了，贾怀仁死的时候陈诺就在病房外，她应该认出了贾怀仁。

或者不是昨天，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邱林记得，就在元旦的前两天，陈诺突然很认真地问他，蝴蝶吊坠丢在哪里了，陈诺说想去找回来，但邱林拦下了。

邱林突然觉得自己蠢，就算是演戏也应该陪着陈诺出去乱找一通的，起码能让陈诺相信自己是真的很在意那个该死的蝴蝶吊坠。

“看来王春生真的说对了，手上的戒指很快就该摘下来了！”邱林自顾自地苦笑着，扭了扭左手中指的戒指。

戒指是邱林自己买的，买了以后自己戴上的，戴上以后才给陈诺看的。陈诺当时只是傻笑，什么话都没说。

邱林当时觉得自己是挺傻的，明明对方什么都还没表示，自己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全世界宣告了。后来他又觉得是自己这枚戒指太傻，明明原本的简单样式已然很好看，突兀地加了一枚碎钻倒像是塞了个玻璃碎片在戒指里面，而且那该死的碎钻异常锋利，经常会划伤邱林的手。

“纯粹是鸡肋一般的存在！”邱林摘下戒指，想扔又舍不得。

“你买戒指了，准备结婚了？”病房的门被推开，一身红艳的温申秀扭着身子走了进来。她很快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保温桶往桌子上一放，直接伸手去抢邱林手里的戒指。

邱林没有反抗，眼看着手里的戒指被温申秀戴到了自己手上。

“什么时候买的？挺漂亮的嘛！平常总说没有钱没有钱，其实还是赚钱，不然怎么敢买这么好的东西，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戒指。”温申秀张着肥厚的手掌翻来覆去地比对着手上的戒指。

“你要喜欢就拿去戴吧，反正我也不要了，扔了也可惜。”

“狗崽子，这么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是不是发财了？我可告诉你，好歹我也养了你十几年，你要是有了钱必须得分我一半，不然……”

“不然你能怎么样？”邱林冷冷地看着温申秀。

“不然我就让你的日子也过不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勾搭了个造纸厂的姑娘嘛，我打听了，那姑娘家里条件不错，人家都是住别墅的人，你要是真娶了她，那就直接成了上层人了。不过你小子也别忘本，这十几年你吃我的喝我的，我也哄着你睡了那么多年，你到了飞黄腾达的时候也该给我返点利息吧。不然，你要敢结婚我就敢去把你的婚礼现场给你砸了！”

“你今天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的？”

“不光这个，院子里要拆迁了，我来问问你想怎么着，顺便……周建晖说你快死了，给你送口吃的。”温申秀说着，侧过去身子扭开保温桶，从里面拿出两份速冻饺子。

“家里烧成那个德性也没法自己包，这是让宾馆给煮的，比我自己包的差远了。”温申秀瘪着嘴说道。

“什么馅儿的？”

“鲅鱼的，你不就喜欢这个嘛，临死了让你吃个顺口的！”温申秀斜了一眼邱林，“没爹疼没妈要的东西嘴巴还挺挑，在领养你之前我可没听说哪个吃不上饭的孩子还挑饺子馅儿的，你在孤儿院的时候也吃鲅鱼饺子了？”

“吃是没吃过，但有人吃过，我听人家说过这个好吃。”邱林用手拎了个饺子塞进嘴里。

“谁跟你说的？他吃过几回啊，梦里吃的吧，一堆没人要的孩子还穷讲究呢！”

“不是跟你说过嘛，就是被你们嫌弃的那个，那个有哮喘病的，人家本来就是在前海长大的，跟我这种从小没爹没妈的不一样……那孩子有福气，如果当初你们选的是他不是我，那……估计他早就被折磨死了，哪还能上大学呀！”邱林冷哼一声，“这饺子不好吃，拿去喂你的野狗吧！”

“各人有各人的命，没被邱阿生领养这说明人家命好。再说了，不是你上赶着来揭发人家，我们也不知道那孩子有哮喘，说到底都是你自己作的，怨不了别人。你这是心眼用错了地方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恶有恶报！”

“你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个好心眼的……行了，别废话了，直说吧，你来到底是想怎么样……”邱林有些不耐烦了。

“狗崽子，吃饱了就翻脸，真是跟那些野狗没什么两样。”温申秀把保温桶狠狠扣上，继续说道，“家里拆迁，我去问了，能一下分个三居室，再花点钱能买个100平的，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钱，有钱就买个大的。”

“为什么要买个大的，为了方便你把野男人领回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买大的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还等着结婚嘛，就你这个条件，如果没个大房子哪个瞎了眼的大姑娘跟你！”

“这么说，以后这个房子就是我的？”邱林抱起胳膊看着温申秀。

“那得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反正老邱死了，马铁山也不在了，除了你……我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了，这房子早晚是你的。”

“邱阿生、马铁山，他们都死了你才想起我来……”邱林嗤笑，“你如果早能想到我也不至于害我沦落到这种地步，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早点想起我呢？”

“狗崽子你胡说什么，我想你干什么，你能顶什么用，是能像老邱那样挣钱啊还是能像马铁山那样有个男人样子，我能指着你什么，你能帮我做什么呀！”

“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最开始的时候，什么时候？”

“在福利院里你领我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会拿我当亲生的对待，你保证过的，就在院长面前，我亲耳听见你保证的。”

“亲生的？”温申秀笑出声来，“我要是有亲生的还要你干什么？”

“你要有个亲生的，你会带着孩子离开邱阿生或者杀了邱阿生！”

“你说的容易，家里的钱都是老邱赚的，没了他，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你想走，没人拦着你，可你不也待了十八年嘛，说到底，你也是个没种的！”温申秀讥笑道。

邱林一顿，双拳骤然攥紧。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问温申秀。

“谁？”

“邱阿生。”邱林回答。

“怎么死的……是你？”温申秀说着，往后撤了撤身子。

“你害怕了？”邱林笑出声来。

“你……”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病房门被推开，汪千俞和钱墨走进病房。

“汪队，是来带我去警队吧？”邱林坐直了身子，主动问道。